他看着她,她也望着他,彼此都不说话,看了许久,也都没看出对方有什么大的变化。也是。不过一年而已,青丝既没有一夜变白,眉目又怎会染上沧桑。看到最后,沈半夏反倒把自己的心看得微微有些痛了。
“你…迟了。”
“没有,今日恰好九月。我没有迟。”
“是啊。”听她这样说,沈半夏也只勉强一笑。“可我说迟了,就是迟了。”
话说完了,他一侧身,便越过了她,衣袖下摆在行走间不经意轻擦过她的身侧时,手腕却突然被她猛的一抓,他只得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半夏,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有!”
“没有。”
“有,你有!你不止在生我的气,好像还在怪我。是吗?”
沈习跑到他面前,两只手紧紧抓住沈半夏的手不放,他没有强要挣开,但也没再说话,回答她时,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得像是任由她再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一样。
“半夏,我方才回来,在家里到处找不着你,我以为你和母亲到三婶那儿去了。可是…你怎么在这儿?我…”
沈习说着说着,目光四下飘忽不定,不料忽然触及沈半夏身后的墓碑时,她顿住了。
这里到处都立着成色晦暗的石碑,一眼望去,几乎布满了整座山头,每一座墓地所占的范围大小不一,有的杂草丛生,碑上的红油墨几乎褪成灰色,只剩下凹凸不平的字样。风有时吹起,有的墓前还飘着纸钱烧剩下的灰黑纸屑,纸屑顺风起于平地,团团转了一圈后,越飞越高,在天空下不见了踪影。
沈半夏身后的墓碑,与其他石碑大小形状别无二致,只是红色的油墨字样鲜红似血。沈习细瞧那碑上文字。
只见第一行只有一个字。顯。
接着从左到右竖着写了两行字。妣沈木槿考沈扶桑。
最末正中是两个字缀尾。之墓。
“这,这是…母亲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月初夏,外出归来。”
“究竟是什么病?母亲她不是…”
“肺痨。她自己都束手无策,只能等病入膏肓了,才对我说。”
在这之后,两人一度陷入了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沈习全没料到在她走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那时还活生生的人,她想到安慰半夏,可是时隔太久,已经无济于事,她竟然开不了口说出让他节哀顺便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