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来不知不觉已入尾声,腊月新至。近日相府生活皆一帆风顺,衣食住行皆无忧,也领了饷银十两。得空便可出府游玩,闲暇无事逛逛街,一览这凤阳城风光,可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来便生愉悦。
本就一介凡夫俗子,生平也无大志,惟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故人与我皆安然无恙,虽身处陋室也是怡然自得。
右相自上次酒席一别之后,便再无缘得见,虽同处一府,但事实上却相隔甚远,若论起从她住的偏院落,一层一层深入府中格局的中心地带,也就是文瑜与其子文归宁那一片院落,来回还需颇长时间。
相府占地本就算大,其制度礼节更是格外严明,今她在此也算是有幸得见一番古时统治阶级下的人民的日常生活究竟是如何的了。相府虽说不及皇宫豪华,但需遵守的规则与限制想必并不会比皇宫少上多少。
据沈习所知,不止府中格局分上中下三等,就连府中奴仆使役也是同样。因此,若想知其中哪些人地位如何,只需单看其距离文氏母子的院落有多远就可窥见一斑。这也就不难猜想为何宫廷剧中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多是终生都再无复宠之日了。
身处权力漩涡之中,却又距离权力中心太远,又怎能长保荣华?历史舞台都难以登上,更遑论要各领风骚数十年了,基本没戏。
说完这些,沈习再转过身来反观自己的地位…恰好卡在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地带,哎!就不提也罢。
拿起医书一册跨出厢房,想到相府后花园中的凉亭坐坐,准备进入‘好好学习’状态。今日艳阳高照,天气尚算暖和,不想再呆在屋里,于是便出来另寻地方,顺便感受一番冬日情怀。
所幸在这相府,她能踏足的地方还是不少的,否则如兽困牢笼般的生活…她着实无法想象。但若是论起文归宁却又不尽相同,人家即便困着,那也是金丝雀,怎能比得?
来到后花园中,景致一片萎靡不振。原本该争相怒放的娇艳花朵此时却尽数枯萎,高树上枝叶光秃尽显苍凉意味,浅薄的碎雪半融。园中了无生机,只剩一树腊梅在苦苦强撑着,与凉亭一同孤零零的立于寒霜之中,任凭冷冽。
一入园中,就见此番凄凉光景,是人皆要心生悲戚之意,沈习当然也不例外,逐感叹道“啊…没人呢”叹完,便寻至亭中入坐。
没多想,刚一坐上石凳,顿感屁股凉意阵阵,硬是忍着没动,适应了一会儿后,复又小声叹道“真凄凉啊…这园子,这凳子…”完了便再不作他想,摊开一页书细细研读。
园中腊梅花静静绽放,沈习坐在亭中偶尔还能嗅到一丝冷香,只觉心旷神怡。当兴之所至研究到某段时,忽有感而发,便想起身回厢房取来纸笔作些笔记。
然此时,但见文归宁其后跟着侍童文意,二人款款而至庭院花园中,欲进亭内时,只见沈习起身欲走,便淡笑问道“沈习原在此园中闲适阅读,归宁一来便欲走开,想必是有扰安生了”
沈习止步报以一笑,礼貌答道“并非如此,只因缺了纸笔记录,想回房一拿,恰好归宁来了”话语微顿,又道“莫非归宁也知园中腊梅正好因此前来一赏?”
文归宁微微低头一笑,道“然也”复又朝身后侍童轻声吩咐,道“意儿,去我房中取来前阵子‘墨宝斋’新入的那套竹意文房四宝来”
沈习见文归宁如此吩咐,当下晓得,便又坐回亭中石凳,示意文归宁道“你也坐?”
文归宁虽轻拢衣袖,但并未坐下,只垂眸瞧了一眼腿边石凳,轻声应道“不了。即是赏梅,站也无妨”
话语中无波无澜,甚为稀松平常,但沈习莫名的就是知道他为何不坐,也不再强求。无非就是屁股冷点儿,冷嘛,捂会儿就热了吧,也没事。
不多时,那侍童就带着东西来了,把物什轻搁石桌案上,冷宣纸一放,摆置完毕,便驾轻就熟的欲入水砚台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