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普品见吴有道坐定,便直入主题道:“吴大人,你且将你告诉我的事情,再和白御史说一遍吧。”
吴有道点头称是,接着,就将自己在考场上,和王太常家公子间的对话,以及对方当时的神态、反应,全都仔仔细细的与白松龄说了一遍。他最后还特意提起,自己对王元丰此人有了疑心之后,从街头巷尾打听来的,关于王太常家傻儿子的市井传言。
“照你这么说来,这王元丰,竟是个连六韬三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学无术之人?”
听完吴有道的描述,白松龄只觉得这事儿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竟能折桂恩科!更重要的是,若当时正是这吴有道递给他的考卷,那么,他批的那些文章里面,就有此子的答卷?!
他可是天下素负盛名的文士,陛下钦点的阅卷官!竟是让这种货色迷了眼?!
“这么说来,我倒是真想起批过一篇难得的佳作,一点儿也不逊于文试恩科的水准。难道……那就是此子的作品?”
王普品故意沉重的点了点头,赞同道:“恐怕正是如此,定了名次之后,我特意去看了看这武科头名所作的文章,确实是写得花团锦簇,文笔非凡。而且……而且这文章标注的阅卷人,正是您的名字。”
被王老鬼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白松龄的脸色一下难看下来,刚刚心存的一点儿侥幸,也被粉碎殆尽。
“白大人您看,这可是皇帝陛下为敬奉上天,亲定的恩科啊!这恩科结果,虽说老天爷不一定会管,但在皇帝心里,老天爷那肯定是会知晓的。
结果这武科钦点的头名,居然有可能是徇私舞弊来的。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那还了得?此人的卷子还是由您批阅的,白大人呐,您的一世清名,可就……”
白松龄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仿若真的看到了皇帝的龙颜大怒,自己清誉扫地的样子。可错不在他啊,他也是被王家小子蒙蔽了啊!而且,有考生舞弊考场,不是王老鬼这主考官更应该担责任吗?
“王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虽说是我批的卷子,别说已经糊名了,便是没糊名,我又如何得知那篇文章不是考生自己作的呢?而且,若说考生真是在考场上舞弊了,王大人,您要担的干系可比我大得多吧?您,可是武恩科的主考官!”
王普品捋了捋胡子,他当然知道若是由他以主考官的身份,向圣上检举王元丰,是最合情合理合法的。但这么做,就算置王元丰于死地,他自己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个失职之罪定然是逃不了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把白呆子找来嘛!
“哎,老夫如何不知,这不是于心不安,才找来大人您商量对策嘛。白大人如此急着撇开干系,是觉得只有老夫有错吗?正是白大人您给的甲等成绩,送那痴儿拔得头筹啊!
若白大人如此没有担当,哼哼,那我们不如就当做谁也不知道好了,就算被别人捅出了实情,我们各自顶多就是失察嘛。这失察的责任,王某还背负得起!”说着,王普品故意往吴有道那边看了一眼。
吴有道则战战兢兢的勾了勾身体。
“那怎么能行!”白松龄的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既然已经发现了舞弊,怎么还能蒙蔽圣听,让此等渣滓继续逍遥法外!”
王普品见白呆子上了钩,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说道:“那白大人的意思是……”
“当然是……”
白松龄张口就想说“拨乱反正”,可一想到自己的名誉,和皇帝会定然有的怒火,便如鲠在喉,这句话,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