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显和韦皇后来的,还有李旦、上官婉儿和安乐公主。
上官婉儿此时已晋封为三品婕妤。李显本想着上官婉儿功劳不小,该好好地赏赐,可她是女子,想来想去唯有此法。她当初在天皇宫中任才人之时,因年纪尚小,又时刻跟在武曌身边,且不论天皇对她没有绮念,便是有,她也没有侍寝的机会,可自从晋封婕妤之后,她便堂而皇之地卧上了李显的龙塌。
李显自然不会拒绝,韦皇后也乐见其成这说明上官婉儿已经把忠心完全交给了自己,有这样一位女宰相在身边襄助,自然好处大于坏处,更何况上官婉儿的背后,还有武三思,那不仅是一个非常值得拉拢的帮手,也是一个妙人。
萧江沅立在武曌身侧,静静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便垂下眸去。她依然喜欢碧色的衣服,却少了从前的淡雅清致,浓墨重彩了许多,眉心也换上了金色的花钿,唯独笑容一如往昔温婉。
上官婉儿也在看着萧江沅。他瘦了一点,却也有几分与从前不一样了,可要说是哪里,她却怎么也琢磨不出。
李显与韦皇后相携坐于武曌左首,言笑晏晏,嘘寒问暖,仿佛曾经的腥风血雨和骨肉仇恨,都从未发生过一般。武曌精神本就稍差,撑着听李显唠叨也就罢了,还得看韦皇后装模作样,耐心实在耗得太快。
韦皇后今日显然精心打扮了而来。头上梳着高髻,顶上簪一朵正红色牡丹,对凤金发梳立于发髻正中,两侧各三支凤凰缠枝纹金簪,并一支下斜的金凤步摇,凤喙中各垂落着三串雪白莹润的珍珠,坠着底部姹紫嫣红的宝石,随呼吸而动,华美异常。裙是姚黄牡丹红底织锦,衣是绛红色的大袖,披帛是赭黄色的,两头各有一片金丝缠枝牡丹,端的是高贵华丽,国母风范。
这女人这样一身坐在这里,又笑得这般灿烂,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武曌听着韦皇后有些刺耳的声音,最后扫一眼韦皇后这一身分明稳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浮夸的大红色,心中可惜了一下那姚黄牡丹,再撑不住,转身背向众人,重新卧下。
韦皇后的话被噎在了嗓子里,失态地咳嗽了几声,双颊微红。一身明黄明媚靓丽的李裹儿登时怒道:“阿耶!”
李显没想到,阿娘连儿媳的这点面子都不给,反应不及地看着女儿,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上官婉儿上前一步拉住李裹儿,柔声道:“公主可是担心,祖母的身子有些不好,这才如此急切地唤圣人?”不等李裹儿回答,转头朝韦皇后道,“皇后殿下忙于宫中事,许久未来见陛下,必是孝心所致,心中愧疚,所以才如此急切地与阿家亲近,却忘了陛下身子羸弱,精神不济,能撑这半日已是不易。”
韦皇后定了定神,道:“是儿媳疏忽了,还望阿家宽恕。”
见武曌仍是理都不理,上官婉儿笑道:“陛下从前便是这样,憔悴时的模样,是决计不肯让人看清的。如今年老,更如小儿脾性,也怕圣人忧心,耽误国事,这才自己躲起来。对吧,阿沅?”
萧江沅上前行礼道:“上官婕妤说的正是。陛下这几日精神虽差,但身子还好,圣人与皇后不必担心。”
李显点点头,犹豫着道:“阿娘……”
武曌这才应了一声:“我困得紧,忍不住才如此,七郎若没什么重要的事,阿娘就先睡了。”
“是……”李显只得安抚地看向韦皇后,握住妻子的手,见妻子温顺地浅笑摇头,这才安下心来。
上阳宫的主人武曌这便自顾自睡了,留下一群客人大眼瞪小眼,连上官婉儿都有些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萧江沅望了一眼榻上的背影,暗叹一声,朝李显恭敬地道:“启圣人,陛下只是困倦,想稍睡一会儿,并未让圣人离去。”
李显有些明白过来:“那我便等阿娘睡醒再过来。至于眼下……”
萧江沅沉着微笑:“上阳宫已非昨日,便由奴婢引路,圣人观赏一番,如何?”
李显自然欣然同意。一行人便在萧江沅的带领下,先踏上谷水虹桥,逛了逛西上阳宫。新栽了牡丹的西上阳宫百花齐放,姚黄魏紫玉板白,各色成荫,竟连皇宫之中也是不及。盛景之下,众人不禁朗然欢悦,心旷神怡,唯独韦皇后被花粉呛得十分不适,裸露的锁骨前胸更冒出了些许红点。
“皇后这是怎么了?”李显一脸担忧。
韦皇后烦闷而郁郁的眉头,被夫君的柔声细语揉开了些:“妾无碍,只是有点不透气,肌肤也有些发痒,大抵是这里花太多的缘故。妾真是无福,恐要先行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