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睁大了眼睛,没说出话。
小扇大口换气,如同案板上的鱼,对着顾渊张了张嘴,眼睛直翻白,最后费力的从嘴角挤出了几句。
“对不起,下辈子……还吧……”言罢,倒在顾渊的胸口死去。
“贱货!”西堂主怒喝一声,抓起小扇顺着暗窗就扔进了大海里。
小扇死了。
顾渊心底一阵抽搐。脸上却已经面无表情,不知是惊骇,还是愤怒。
于是西堂主又走上前来狠狠一脚压在顾渊的胸口,叫顾渊仰面躺在地上,抡起大刀就要照着脖子切下去。
“你杀了我,回去吐蕃文老只会以为货是你私运走的,找不到凶手,你也别想活着。”顾渊躺在地上,望着头顶发愣,六神无主的说下这一段话。
大刀在顾渊的头顶顿住了,被怒气冲昏头的西堂主这才想到顾渊说的对,若是不将其带回去给文老交代,自己也终是难逃其咎,于是将大刀重重掷地,拎起了顾渊的衣领子狠狠警告。
“等着酷刑吧,不会好过!”言罢,带人离开了货仓。
临走时将暗窗的门锁死了。顾渊痛苦的挪到暗窗边上向外去瞧,将暗窗扒开一条细缝看去。海上一片猩红的血水被冲散开,如一朵盛放的桃花般鲜艳,不一阵,就消散在茫茫大海中,一丝痕迹都不留。
顾渊仰头忍住胸口的闷疼大口呼吸了好久,想哭哭不出来,憋憋屈屈的如胸口被闷锤一下一下的砸着,缓了口气,掏出算盘珠子,转开算盘珠子继续开始切割船舱的地板。
他得将这艘船凿沉。他不能让他们活着进了吐蕃,反正都是要死,死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
原本下到货仓里来就不是为了开货箱,就是为了切割地板将船切沉。他已经将地板切割出一条细缝来,剩下的还要尽快完成。
望着算盘里旋转出来的刀片无声的切割着木板,看得出神时脑袋里想起了楚江遥,他有点想楚江遥了。前世没有朋友,来到这后楚江遥一直对自己推心置腹,将自己摆在重要的位置上,而自己还没发际没给他回报,想想实在惭愧。
小韵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吧,希望他能照顾好忆江南的一大家子。
想到这,顾渊的劲头更足,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剧烈的咳嗽着,抹掉咳出的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船又航行了三天,已经到了戎州了,这三天之内只有人送来过一个馒头与一碗水,顾渊也不拒绝,将馒头毫不客气的嚼进嘴里,太干了噎得慌,就喝口水顺下去,他那时候只有一个信念,死可以,但还没到死的时候。
于是哪怕胳膊的缝线崩开渗出血水,哪怕胸口被狠狠挨得几脚患上了严重的咳疾,也都不在乎,如同一个机器一般,此刻想的除了沉船就是沉船,就像使命一般。
而那些龙寿派的人,时而进来检查他是否活着,是否逃了,也没注意到货箱下边的一方十寸见方的大洞马上就要开凿好了。
又过了四天,顾渊已经奄奄一息了,最后听见头顶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顾渊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正见西堂主满脸凶狠的走下来,一把拎起自己,这时候终于才意识到,船还差浅浅的一层没有凿开,而船,已经安稳靠岸了。
功亏一篑。
顾渊的心都要死了,他只记得自己凿着凿着太累了,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眼前的一副样子。
马上就见众人进来裁决他,于是手胡乱的一抓,将一条破羊皮盖在了快凿好的大洞上,被拖拽着站起了身。
面前赫然出现了一群人,两队官兵开道围在顾渊前后左右,顾渊身前走上来的人除了西堂主外,还有两人,一个是红光满面年近五旬的老者,一身白袍,举手投足带着满满的威严气魄,双眼中放出有神的光,若不是满头白发,怎么看都不像一名老者。
而另一个是英气十足的青年,一身红色衣袍,背着手站在顾渊身前,满脸的傲气与不羁,身形身高都与顾渊相似,只略比顾渊健壮些,却也并不魁梧,身材高挑,浑身霸气。
二人一左一右上前来,身边众人皆跪拜在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
“谢吾皇!”众人随之起身,垂头立在一侧,而跪在地上的只剩下西堂主与一队手下。
顾渊虽精神不济却也还能清楚,面前的人该是文太傅了。
而站在文太傅身边的人……
这时候西堂主跪在二人身前痛哭,尤其对着文太傅身边的年轻人哭喊求饶“帮主,小的真不知道货被掉包了,小的每一环都做的严丝合缝,不知他如何钻了空子了!他冒充文老身边的人,小的不敢责罚啊!”
原来那年轻人就是龙寿派的帮主。
“是吗?他不就是万花阁的棠莲吗?画像就贴在龙寿派的大堂里你看不见?”那阁主一身邪气,轻轻勾起嘴角算作笑意,随意一掌将西堂主打翻在地,呕吐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