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抬眸看了一眼那棵树,树干漆黑,全无枝叶,看来是枯死已久,便道:“死树不能开花。”
“你也觉得它死了?”
昆潇说罢一抬手,便有宫人递上一杯茶,她伸手接过却并不喝,而是倾身将茶水一点点洒在枯树周围,自问自答道:“我不信,所有人都说它已经死了,可我偏不信。”
随即昆潇便转身,黑亮的眸子看着沈默,“帝君倒是见也不想见我,可我却,万分的想要见见他啊……”
说着昆潇的目光却幽远了起来,那样的神情,却并不像是一个少女怀春的模样,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充满了悲伤、缅怀与绝望。
似乎沈默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悲伤的。
半响无话,沈默并不是话多的之人,甚至是过分沉默的,除了在凛暮面前,他看起来更显得木讷,昆潇也不理他,只自顾自的坐回了椅子,拿一本书翻看。
两人一同娴静的呆了一天,过了晚膳时间,沈默便离开了。
昆潇所住的宫殿很是偏远,周遭僻静,在来时沈默便挥退了打算等他的宫人,此时他便独自一人回窥极殿。
他来到帝宫时日并不比昆潇多多少,也很少在帝宫内闲逛,此时周遭灯火昏暗,曲径幽幽,沈默便这么迷了路。
眼前蒙的红纱在天光明亮时算不上遮挡视野,但一旦到了光线昏暗之时,便着实有些碍事。
拐过一处角落,余光似乎有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沈默步伐一顿,侧头看去,那处除了低矮的草丛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便继续往前走,此处远离帝宫中心,寂静非常,除了风声,便只有草叶花枝偶尔随风摇动的细小声音。
此时他已经走出了蜿蜒的曲径,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路,前方灯火通明,沈默想,走到前方再找不到,便可以找宫人带他回去。
却在这时,脚边快速擦过一物,那物似乎十分柔软,沈默立即低头看去,却见脚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空旷而安静,并不像能藏匿什么东西的地方,可刚刚的触感却又那么真实,顺滑而柔软,就像是……人的头发。
沈默只觉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缓缓升腾、攀爬,慢慢爬上了后脖颈,他捏了捏拳头,抿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脚快步向前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他听到身后似乎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有什么跟在他身后,他不敢回头,快速的向前跑去,直到冲入那灯火通明之处,身后的喘息声也突然销声匿迹。往来的宫人诧异的看着喘着粗气站在那里的沈默,一名机灵的宫人跑了过来,问道:“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沈默缓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才平静下来,摇摇头,道:“带我回窥极殿。”
过往的宫人恍然大悟,这位才来不久的小国师原来是迷路了,怪不得从废殿那里跑过来。
有了宫人的带领,沈默很快便回到了窥极殿,一路上到三层,毫无形象的仰躺在草丛上看着星空,脑中思索。
刚刚感触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里人烟荒芜、灯火昏暗,看起来并无人居住的模样,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沈默并不十分信鬼神之说,却也对鬼神敬而远之,此时想着刚刚一切,眉头越皱越紧,莫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凛暮在就好了……
沈默忍不住想起了几日不见的凛暮,这几日却仿佛几月那么久,如果凛暮在,他就能问问凛暮了。
而此时待在寝殿的帝君伸手覆盖在缺了半条腿的膝盖,膝盖下隐隐作痛,之前随沈默在外太久,导致左腿负荷过重不得不休息些时日,不方便再佩戴假腿,这便是凛暮不得不离开些时日的原因。
复又想到下人的回报,沈默果然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情,倒也是意料之中,虽是意料之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失望,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