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板呗,觉得人屏蔽的关键字,就该去哪儿去哪儿。但是采枫那么好的人,就这么屏蔽的关键字,谁甘心哪。他不在了,谁照顾咱们宋大人?”说着,朝宋映白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黎臻忍了又忍,才道:“我觉得不妥,事情绝不会像你想得那么容易,如果这么简单就行的话,天下那么多失去亲人的人家,都这么干了。”
谢中玉见黎臻一直呛着他说话,“反正采枫不是照顾你的,你没感觉,你问问宋映白,看他愿不愿意?”
黎臻看向宋映白,就见他微微咬唇,似乎也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道:“不试一下,不甘心。”采枫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他,也不会死。
谢中玉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
黎臻轻哼道:“你敢一个人下山抓石妖,我真是一点不意外啊。”
“只是试一试,如果不行,立即停止。”宋映白道,说完看向黎臻,用眼神向他寻求意见。
“既然你们想试就试吧。”谢中玉,就给你机会让你蹦哒,黎臻道:“不过得给我准备三个空白的牌位和笔墨。”
“干什么?”宋映白不解的问,但黎臻要,肯定有他的理由。
黎臻终于也找到机会了,笑着点了下宋映白的鼻尖,“后招。”
宋映白一愣,紧锁眉头似笑非笑的道:“干什么啊,你们以后谁摸我鼻尖,我跟谁急。”
谢中玉吐出半截舌头,心里嘀咕,哼,学我。
计划定下,说办就办,毕竟处在丧期,按照道理不能吃荤腥的,也不能饮酒,但为了招待鬼差,特意秘密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一桌子的肉菜跟酒水。
好在经过管家“自尽”一事,全府上下对宋映白怕得紧,别说吃酒,就是吃人,也没人敢议论半句。
很快酒菜就摆在了采枫生前所住的耳房的桌子上,酒菜飘香,很是诱人。
宋映白嗅了嗅味道:“不如采枫做得好吃。”
黎臻将怀里捧着的三个牌位,倒扣在了桌子上,他没说让其他人看,宋映白不好主动掀,而谢中玉根本不屑一顾,懒得去掀,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上面写得什么。
这时候,谢中玉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这是我从师叔那拿来的,一会等采枫进来,把这个往他头上一扣,保证鬼差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对了,这里还有符纸,大家一人一张贴在脑门上,然后尽量屏住呼吸,鬼差就发现不了咱们了。”
说完,拉着宋映白的衣袖往屏风后躲。
等他俩在屏风后蹲好,黎臻姗姗来迟,然后瞄准两人中间,往里挤。
谢中玉不满的道:“我旁边不是有地方么,你非得往这儿挤?”
黎臻不说话,就是往中间来,没办法,宋映白和谢中玉每个人都往外挪了一点,让他进来。
于是三人蹲在屏风后面,等着。
沉默了一会,谢中玉道:“我说黎大人,您这儿跟我们折腾,休息不好,不怕耽误锦衣卫的事务吗?”
黎臻道:“我说幺零幺,你好歹也在我家住过,怎么对我和宋映白态度差那么多?”
“……”其实很简单,黎臻本来就烦他,他到他家之后,也是交给下人照顾的,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哪能跟宋映白比,但是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总不能表现得太忘恩负义,假惺惺的道:“没有啊,也谢谢你喽。”
宋映白对他俩不对付的状态,倒是不意外,因为幺零幺那会,黎臻就看他不顺眼,没道理变成人了就顺眼了。
他强行改话题,“对了,谢中玉,你在安大爷家的时候,为什么往他窗户里看?那个时候,我真以为你是狗妖。”
“啊,你说那件事啊,因为我发现他俩近日面相有变化,有灾相,想再看清楚点,没想到就被你发现了,还说我是狗妖。对了对了,你还骗我,说给我喂了,我当时真信了。”谢中玉津津有味的说起以前的事。
“你会相面,那你觉得我最近走运吗?”宋映白隔着黎臻,跟谢中玉谈话。
黎臻气不顺,但也没办法。
“嗯……你啊,最近财运和桃花运都不错。”谢中玉笑道。
黎臻终于忍不住了,“嘘好像有动静!”
宋映白和谢中玉都竖起耳朵听,可并听到什么动静,正想再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门吱嘎一声,当真有什么走了进来。
他们尽量屏住呼吸,只觉得周围的气流都变得不一样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在近地面游走。
一长一短两个人影呈现在地面上,长的,判断是采枫,短的,应该就是鬼差“煞神”了。
原地站定了一会,就见短影子动了起来,接着就听筷子碰触盘子的声响,并伴随着咀嚼的声音。
宋映白紧张之余,更不敢呼吸了,朝谢中玉使了个眼色。
谢中玉一低头,猫着腰溜出了屏风,转眼间,就拖着鼓囊囊的袋子回来了,想来他是趁吃食的鬼差不备,将采枫的魂魄给套了回来。
剩下的就是期盼鬼差胃口够好,吃到天亮再发现丢失了采枫的魂魄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鬼差一直在吃东西,宋映白蹲得腿都发麻了。
黎臻这时候朝他使了个眼色,瞅了瞅自己的肩膀,意思很明显了,让他靠。
宋映白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他一个大男人靠到另一个男人的肩头?嗯……画面太美了吧。
“喵”突然一声猫叫清晰的传来,在黑夜中简直比鬼叫更恐怖。
宋映白绝望的一咬牙,握紧拳头,该死的猫!
果然,吃东西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接着就听慌乱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应该是鬼差意识到采枫不见了,着急的四处寻找。
突然,咣的一声,像是重叉匝地的声响,随即平地起风,门窗哗啦啦全部打开,窗棂门板作响。
不知是风声还是鬼差的呼喊,像哨音一般的,音调极低,却能直接刺进人的耳膜里。
谢中玉熬不住了,双手捂耳。
宋映白也忙堵住耳朵,但声音还是往脑子里钻,他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全扣在耳朵上。
这时候,忽然间感到自己手外又多了一层温暖,原来是黎臻的手包在他手外面,帮他捂耳朵。
黎臻虽然也觉得难受,但好歹还能挺得住。
但这时候,另一件叫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黎臻就见宋映白的身体正在变得重影,不是他眼睛的问题,而是宋映白的魂魄正在离开他的身体。
谢中玉也发现了,也顾不得保护自己的耳膜了,两指并拢在宋映白眉心画符文。
魂魄离体暂时被遏止住了。
还没等大家松一口气,这时候哨音般的嘶吼再次响起,这一次连谢中玉自己都挺不住了,眼见魂魄就跟烟一般的往出飘。
不用说,是鬼差在索魂。既然采枫不出来,他就要把附近的魂魄都唤出来。
而装采枫魂魄的袋子,也在往外飘白色的烟雾,谢中玉知道其实那不是什么白烟,而是三魂七魄。
谢中玉知道撑不住了,再闹下去,连他们都得被锁魂,将袋子的口一松,放了采枫的魂魄出去。
哨音嘶吼暂时停了下来,宋映白发现自己魂魄又都回来了,既有失去采枫的绝望,又有绝地重生的庆幸。
就在大家以为鬼差锁回采枫魂魄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短小的影子,忽然膨胀了数倍,并发出了磨牙的恐怖声响。
看来鬼差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而是要把偷采枫魂魄,给他设局的家伙找出来。
宋映白朝黎臻跟谢中玉使眼色,伸出三根手指,分别指了下棚顶,窗户和门,意思是大家分三路逃跑。
谢中玉摇头,做了个断头的手势,分别跑,只会让鬼差各个击破,更死定了。
而这时磨牙声越逼越近,大概也发现他们藏在这个角落里了。
这时候谢中玉站出来,“我承认算计你不对,但你现在也没损失什么,这件事就算了吧。毕竟采枫不该死啊。”
宋映白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他是不该死,所以他下辈子会投好胎,但你们居然敢胆大妄为从我手中抢魂,绝不能轻饶!”
黎臻站起来道:“你这一趟也不亏罢,好菜好酒都吃了,将好处默默揣着,赶紧走不好吗。你看看桌子上的牌位都是谁?”
刚才没发现桌子上有牌位,这么一说,的确有三个牌位,一一掀开。
分别是,本地城隍、黑白无常和阎罗王的牌位。
“这桌子酒菜本来就不是供奉给你的,而是给你的上司们的,如今你吃了,可谓十分不妥。”黎臻高声道:“我们这里有个道士,小心他写祷文给城隍或者其他的阴司官吏,告你的状!”
宋映白恨不得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你居然能想出让鬼差被动贪污“高官供奉”这招。
“这三个牌位就摆在桌子上,酒菜摆明了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他们几个的,你分明是不把牌位上的几位看在眼里。”黎臻冷声道。
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写明了是供奉给皇帝的东西,却被一个路过的小官吃了,小官会是什么下场。
宋映白隔着屏风就见膨胀起来的鬼影,慢慢缩小,直到跟刚进门的时候差不多。
黎臻继续道:“你肯就此罢休,我们也不会穷追不舍,今夜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果纠缠不休,我们也奉陪到底。”
就见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慢慢从门口消失,直到全不见了。
宋映白从屏风后探出头,长出一口气,同时擦了把额头的虚汗,“看来人死,真的不能再复生。”
谢中玉不服气,“都怪那只猫,否则就成了。”
“成什么成,鬼差发起火来,你连一刻钟都顶不住。”黎臻对宋映白道:“以后可别听他的主意了,他之前能连自己的肉身都折腾没了,今天更是带你涉险,太靠不住了。”
宋映白不得不承认,同意谢中玉的办法,是因为自己有让采枫复活的私心,也不能怪谢中玉。
但是,的确还是黎臻更靠得住一点,今天要没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宋映白苦笑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黎臻含笑,“好朋友分那么清干什么。”
说着眉梢一挑,余光朝谢中玉得意的一瞥。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