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日风平浪静,姜艾却过得十分煎熬,担心郡王妃会不会查到什么,丹翠会不会将她供出。郡王妃对杨思思视如己出,若是知晓一切都是她的授意,怕是不仅会怀疑她的人品,更会与她心生嫌隙。她是姜艾敬重的长辈,更是未来婆母,婆媳离心是姜艾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幸而丹翠很快递来消息,说郡王妃虽然查到她外出时接触过水痘患者,但只小小惩戒一番,并未怀疑。姜艾总算安下心。
但萧维登门拜访,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老太爷姜学林乃秀才出身,年轻时也是一代才子,只可惜脾气固执不懂变通,用已故太夫人的话说就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先皇在位时,姜学林曾在京城为官,任户部给事中,虽然品阶不高,却是在先皇跟前都说得上话的言官,因刚正不阿的品性深得先皇赏识。无奈先皇越老越糊涂,宠信妖妃奸宦,放任其干预政事,搞得前朝后宫皆是一团糟。他屡次劝谏无果,一气之下甩手不干,辞官归乡,当起了教书先生。
姜学林为官时萧维尚年幼,只有过几面之缘,并不曾有过多交集,如今也并不想再有什么牵扯,是以上次郡王府大宴,他并未出席。不想今日昱王竟特意屈尊前来。
姜学林匆匆率姜家众人跪拜迎接,“恭迎御王殿下。不知昱王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姜大人请起,不必多礼。”萧维上前,亲手扶起姜学林,满面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冒昧前来,叨扰了姜大人的清静,您别怪罪于我才是。幼时曾承蒙姜大人指点学问,受益匪浅,得知您归隐在此,潜心编书,本王正有一困惑无从得解,因此特来拜会,还望姜大人不吝赐教。”
“不敢当,鄙人才疏学浅,王爷实在是抬举了。”
萧维笑道:“是姜大人太自谦了。您才学广博,精通治国之道,父王在世时便时常念及您,颇多惋惜。”
提及先皇,姜学林深深叹了口气,除了当初意气辞官时的愤怒,也有几分缅怀。
姜寅忙将昱王让进上房堂屋,女眷们拜见过贵客便相继散了,姜艾跟着母亲身后,心中疑窦丛生。
前一世萧维也曾来姜家拜访,但是在她与嘉宥与婚事作废之后,不知为何这一世竟提前了。更令她不安的是,上一世萧维来的那日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之后他隔三差五便会来姜府走走,不久便正式提亲。
好不容易将杨思思支开,可别在萧维这里出什么差错了。
萧维被请入上座,与姜学林谈及为他的毕生心血智道一书,相谈甚欢。晌午姜府用最上乘的菜肴招待贵客,席间萧维说起这一路来的奇闻异见,忽而不经意问向姜寅:“听闻姜大人前几日从江陵回来?”
……
姜艾愁眉不展,采芙便叫采薇去煮了爽口的糖水来,四下无人时悄声问她:“小姐,您还担心什么呀?杨姑娘已经被送到庄子上,您和世子成婚之前怕是回不来了,到时候您嫁过去,即便她回来,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反正她也到了嫁人的年龄,您和郡王妃商量着给她寻一门亲事,打发出去不就妥了。”
顿了顿,见姜艾没反应,又坏笑着道:“瞧您这魂不守舍的,莫不成是害相思病了?”
姜艾绷不住笑了,嗔道:“就你机灵!”
采芙笑嘻嘻地吐舌头。
是夜。姜艾梳洗过后上床休息,明明一切已经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不知为何却有些心绪不宁,总担心计划会再次出差错,翻来覆去睡意全无。
三更的梆子敲过,姜府异乎寻常的静谧。
姜艾心中郁郁,掀开被子下床,将萧嘉宥送她的那枚虎头纹玉佩拿出来握在手里,再次躺下时,总算是心静了一些。
幽静的深夜,针落可闻。
倏然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将姜艾刚刚养出的一点瞌睡惊走了。
声音似乎是从外间传来,像是门栓发出的动静。大约是采芙她们起夜了吧,姜艾想着,正要闭上眼睛,却隐隐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飘飘忽忽极淡薄,像是某种花草。
姜艾不禁感到惊异,外头冰天雪地,怎会有花香?
“采芙?”姜艾下床,叫了一声。
却无回应。
微弱的光辉透过窗纸投进室内,一门之隔的外间,采芙昏睡在榻上,对周遭一切毫无所觉。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被内室忽然响起的喊声所惊,悄无声音隐到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