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襄!”
床头来来回回的闪过好多影子,好像是大哥,又好像是范老爹,他们在骂什么?他们在喊什么?他们又哭什么?
好像有各种瓷器摔碎的声音,是谁在打架吗?
好像一直有一个人握着自己的手,是谁?
是谁抱了抱自己?好像还挺暖和的,范宜襄舒服地眯着眼睛,往他身上靠了靠。
范宜襄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
一睁眼,对上方嬷嬷肿得老大核桃眼睛,眼窝深陷,底下乌青一片。
“夫人!”方嬷嬷喜极而泣地抱着范宜襄哭。
范宜襄低头看了眼被包成个木乃伊似的自己,再抬头看头顶,熟悉地绣着龙凤呈祥的床幔,看外头,罗列的各色名贵古董。
回来了,回来西园了,被救了。
范宜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庆幸地叹道,还好,还好没有脑袋开花。
范宜襄动了动喉咙,想安慰一下嬷嬷,可是发出来的声音比嬷嬷还沙哑。
真难听,刚开口她就后悔了。
方嬷嬷擦着泪上前道:“夫人断了根肋骨,腿上也有几处折了,别的内伤”
范宜襄把自己的两条胳膊抬起来,光溜溜,滑溜溜的,还好两只手没费,万幸,万幸。
方嬷嬷伺候着范宜襄用了枣粥,又服了药,才将这几日的事儿一一说了,王家上下现如今全都被关在大理寺,听候审落。
至于那天的那群歹人,早年原本是京郊的一群村民,受到王家王赟迫害,才逼上梁上为了匪,对王家,尤其王赟是恨之入骨。
“父亲和大哥他们”伤病中的范宜襄难得有了理由可以大吃大喝,此刻方嬷嬷正端着一盘粘稠的皮蛋瘦肉粥给她抿着。
说起这两个活祖宗,范宜襄就有些头大。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俩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吧?
“哎哟,老爷和大公子可真是急疯了,这两日就差没端平了整个王家”方嬷嬷叹完又呸了一声:“我说就该把王家给灭了去!”
听着嬷嬷霸气的谈吐,范宜襄想笑,刚咧了咧嘴,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方嬷嬷给她顺气:“大夫说夫人伤了肺,要少说话”
范宜襄现在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范家那爷俩找完王家的麻烦,保不齐就要去责问陆澈,估计这也是王赟掳走自己的主要原因。
正担心着,方嬷嬷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又给气得晕过去。
“夫人您不知道啊,您回府的那夜里,大公子和老爷便来将姑爷给打了一顿”平日里要是陆澈被打了,方嬷嬷绝对是拍案叫好,可是这回语气却有些不满:“好歹是姑爷将夫人您给救回来了,这回老爷和大公子实在有些冲动了。”
范宜襄的脸色已经有点白了,完犊子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借着自己这幅病区,博得一些同情分,看来没戏了。
“如今夫人您可算醒了,姑爷却不知何时才能醒咯。”方嬷嬷苦叹了一声,又往范宜襄嘴巴里塞了一口粥。
范宜襄张开的嘴巴瞬间呆住,嘴里的粥也忘了咽:完了完了,陆澈竟然被他们爷俩给打晕过去了,听这样子,似乎还晕了很久了
范宜襄觉得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就算陆澈自己不说什么,郭氏,还有潘如君,估计现在已经有了要弄死自己的心了吧。
还不如一走了之算了。
说什么,来什么。
从来都是等着范宜襄去北园请安的郭氏,第一次大驾光临来了西园。
范宜襄与方嬷嬷相视一望,彼此心照不宣,想得都是:这郭氏消息传得倒是够灵通的,自己醒来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她就来了。
看来这西园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几日不见的功夫,老太太似乎又老了很多,头发竟然白了十之七八,加上一身的黑暗色系的打扮,又老了十岁。
明明四十一二的人,看起来倒像是有六十多岁了,而且这次郭氏还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范氏!”郭氏一进门就用拐杖指着范宜襄:“你究竟要将我澈儿害成什么模样才肯罢休!”
“我道哪儿来了个市井刁妇在这儿撒泼,原来是老夫人您呐!”方嬷嬷替范宜襄掖了掖被子,开启了战斗模式。
“你这刁奴!”郭氏拿拐杖指着方嬷嬷,狠吸了口气:“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丧门星,专程来克我澈儿的!”
“哟呵,瞧老夫人这话说的,姑爷心里有我家夫人,才会如此劳心伤神,废寝忘食,到了夫人嘴里,反倒成了我家夫人的不是。”方嬷嬷挡在范宜襄的跟前,两手往身上一叉,这回她是铁了心思了,谁也不许再欺负到夫人。
郭氏被气得背过气去,苏嬷嬷帮她轻拍着背顺气,一面指着方嬷嬷道:“没大没小的奴才!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同老夫人说话!”
范宜襄没有像往常一样拦住方嬷嬷。
遭此一劫,她明白了一件事:“光环”这玩意儿,不只是男女主身上有,作为反派的自己,也是绝对有的。
不然落到那群人手里,自己怎么还可能平安归来。
原主那么作妖,都能活到完结。
那自己就能活得更久了。
想到这里,范宜襄就有些硬气了,碍于郭氏是长辈,自己是小辈,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句:“这次是媳妇娘家人那边的不是,媳妇在这里给母亲陪个不是。”
郭氏并不领情,冷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范家的人,一个二个我可得罪不起!哪里敢劳驾大将军来给我这老婆子道歉!”
范宜襄没有接话,面上噙着一丝浅笑。
心里越发明白了,跟郭氏这种人服软,只会让她气焰更加嚣张。
天然就是敌人,我强,则敌弱,我弱,则敌强。
场面冷了冷,范宜襄让她坐,郭氏才不肯坐下,远远地站在床边,大声道:“我来找你,只为一事!”
范宜襄道:“母亲只管说,媳妇若是能够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郭氏撇撇唇,哼了一声:“王家与你过去恩怨如何,我是理不会,但如今王家这样,你需得应承我,让你娘家人莫要再寻王家的麻烦,让刑部的人速速将王家人给放出来。”
范宜襄和方嬷嬷瞠目结舌。
方嬷嬷道:“老夫人,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他王家犯了事,被大理寺抓了去,跟我们夫人娘家有什么关系啊?”
范宜襄却知道,刑部尚书郑参,早就是陆澈的人了,在后期陆澈登基后,整顿朝纲清除贪官污吏的时候,这位郑大人可是帮了不少的人。
这次刑部敢一举拿下整个王家,想必就是趁着自己被王赟绑走这个契机。
王家这种百年氏族,看着风风光光,阴私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勾当,陆澈必然早就让郑参盯上他们了,不然也不可能一登基就拿王家开刀。
现今皇帝之前虽不严查,不过是怕动了各大氏族的根基,引发躁动,可若真抓到了一丝机会,也不代表不会杀鸡儆猴,警示其他为非作歹的豪门望族。
是以,要弄死王家的不是自己老爹,不是范家,而是陆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