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珍重。”只有离去的倩影,还有一句算是回话的回话。
整一夜未曾入眠,邶如是,祐樘亦是。
第二日邶如晨起后,整个人已起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白日里的宫后苑,恍然是另外一番景致。
邶如为长寿宫的岳婕妤送完衣物后,便又是不自觉地停在此处,像是心有所待,却又抗拒万分。
一时之间,竟已是落花时节,那些落红飘飘荡荡着,在空中,在人心。
好似当年那般,仿若能够看见一个墨衣少年,站在花树下,微微笑着,任由落花停在他肩。
等她走近,为她拂去衣上花。
对他微微一笑,是能支撑她的力量与武器。
漫天落红雪,总忆少年郎。
若如初见,便好些。
那至少,不会将所有的幻想都变成可笑的痴梦与奢望。
原来自己来这宫后苑多次,竟从未注意这满汀芳草,错过了那些花儿最好的年华,错过了这宫后苑最美的景色。
错过了,便是一生,即便来年补上,却也不是今年的景色了。更何况,来年,自己怕是也没有心情再去欣赏这粉黛春色。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注1】
纵有不舍,然终究落去,唯余目送的机会,迎着霞光。
竟似有声音从花间传来,“春光旖旎绚烂,夏日盛景将至,你这是何故?”只不过是一贯的威严,一贯的沉郁,或许是帝王家一贯的声音,像极了他的儿子。
皇帝并不曾以一身华贵装扮出现人前,只是一袭简单的暗纹团袍子,远远看上去,丝毫花纹也无,衬的他人亦简单了许多,暮春风中,展现着魏晋风骨。
或许是自己从前从未仔细瞧过皇帝模样,好似几日,皇帝竟消瘦了许多,春风一现,好似衣物下只是骨架。
可就算是骨架,那亦是皇家的威严,一举一动,仍毫无遗漏地展现帝王风骨。
“奴婢见过陛下。”
因近日总是相见,于礼节上,邶如也就或无心或有意未行稽首大礼,只待以平常之礼。
皇帝显然也并未深究这一细节,伸手示意她起身,“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你也读李商隐之诗?”
邶如低垂着头,展现着宫城中女子娇柔灵性的一面,“是,玉溪生的词诗句语隽美,奴婢自然喜欢。”
皇帝抬头看着天,默然叹着,那是最合时宜的伤春情怀的声音,可邶如却不知,面前的男子,是否是这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