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妖暗叹。这头熊认死理,只要诳他信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只好应道:“什么无冤无仇!二十六年前,他坏我好事……你问问他。”
尤利塞斯翻遍记忆,怎么都想不起二十六年前自己做过什么。暴熊虽然脑筋笨,但还是会看人脸色的:“书妖!你又骗俺!他什么都没做!”
书妖怒火中烧,他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好!好!你竟敢不记得!你竟敢不记得!坏了我的好事我已不能饶你,你竟敢不记得!你在左侧山上,穿着蟒皮软甲,站在皂角树旁,射我一箭,你竟敢不记得!你竟敢把我当小人物一样不记得!”
尤利塞斯大惑不解。他实在想不起二十六年前自己在哪里射过这畜生一箭。但蟒皮软甲他年轻时的确得过一件,看来这事是真的。
莫名其妙和这种人结仇,惹来灭门大祸?
尤利塞斯忽然放声大笑:“书妖啊书妖,你真他娘的可怜。告诉我,你这一辈子,还惦记着多少人?对了,我记得那年我蟒皮甲里钻过只蟑螂,一不小心挤死了,可把我恶心坏了。至今我都记得。不过射过你这件事呀……我还真不记得!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是滑稽,越想越是苦楚,越想越止不住的想要大笑,想要嘲笑。嘲笑这只惦记了自己二十六年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的蟑螂,嘲笑自己一家居然因此死在一个不如蟑螂的家伙手里。
这轻蔑烧毁了书妖最后一丝理智。他“腾”的飞上半空,一道道惨绿的冰箭对着这名惹厌的弓箭手攒射而来。
尤利塞斯猴子一样一个闪身,没入墙角的阴影之中手中弓弦连响。书妖用魔法盾接了一发试试威力,便不闪不避,任由弓箭射在自己护盾上。
魔弓手的弓箭威力颇大,射的恰到好处,两发就能破了魔导师级的护盾但只要稍微偏过中心就会被护盾带偏方向,十余箭都毫无作用。尤利塞斯手法虽快,射上一组五发连珠箭,就得去箭筒里取箭。
这连珠箭,射魔导士几乎一轮放倒一个,不给对方丝毫机会但遇上魔导师完全是老鼠遇上猫:一组连珠箭未必能破盾,破了盾人家见你弓箭离弦瞬发补盾都来得及,更不要说还能往旁闪避了,真是被克制的死死的。
片刻不到,尤利塞斯箭矢用完,藏身的房屋也被书妖的带毒寒冰箭打了个千疮百孔毒气挥发出来,熏的尤利塞斯头昏脑胀,脚步踉跄。他长叹一声,不肯落入书妖手中受辱,拔剑自尽。
书妖“大仇”得报,反倒闹了一肚子的不痛快,狂怒的长啸不已,泄愤般的用魔法把尤利塞斯的尸体打了个稀烂。
海蒂见父亲惨死,直如五雷轰顶一般胸腹间一阵阵剧烈疼痛,好像随时便会炸开一样眼前金星直冒,似乎天上地下都只余火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许久才缓过神来,只觉口中腥甜,伸手一抹,洁白的玉手上满是鲜血。
三姐妹之前,虽算不上是王都的天之娇女,但却一直是众人目光的中心。哪怕公爵侯爵的公子,和她们说话都要陪着三分小心三女家教甚严,从未恃宠而骄,但骨子里的傲气是抹不去的。
如今遭遇惨变,昔日一切美好烟消云散四周火光耀眼,黑暗中不知多少恶魔磨牙吮血。哪怕她这个高级法师也找不到丝毫逃生的机会……
一想起阳光般灿烂的姐姐坎蒂丝也已活不到明天一想起纤巧细腻却又暗暗透出大气,好像智慧宝典似的令人感觉永远读不透,但却忍不住亲近的妹妹即将夭折……海蒂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头脑昏昏沉沉,直把满天神佛诅咒了个遍。
忽然之间,书妖喊了声什么,地面再次晃动起来。院落正门附近地面沉陷,火焰熄灭。脚步声起,影影绰绰不知多少人迈步逼近。
海蒂惨笑。
重海侯府离自家宅邸十里不到。火这么大,噼噼剥剥烧了起码有半个时辰之久继而房倒屋塌声如雷震,便是瞎子聋子也该把他晃醒了。他家公子年过半百,还天天苍蝇一样绕着自家三姐妹转来转去侯爷自己都一百多了,居然也敢派人给自己带信,许她一个正妻之位。如今自家灭门在即,他们连派人过来看看都不敢!
呸!不就是个魔导炮吗。你们再缩头乌龟,人家拖去轰你家,你还能连自家宅邸一起藏起来不成!
海蒂紧攥手中长弓。长弓只是普通木弓,但被父亲魔力浸淫多年,已经成了一件不错的魔导器父亲不会魔法,家中流传的魔法塔无用,便在二十年前卖掉,换了根血脉浓度极高的双足飞龙筋脉,做成了弓弦。
倘若刚才尤利塞斯拿的是这张弓,书妖杰佛瑞就不得不躲避一二了。当然,结局仍不会变,只是能多拖几分钟而已。
同样的,倘若魔法塔未卖,倘若只有一名魔导师,海蒂这个高级法师依托魔法塔,也能抵抗十几分钟。可惜对方两名大魔导师,其中一个还是善坏建筑的土系法师,还是无法挽回家族灭门之厄。
左思右想总是个死。
等他们进来,和他们拼了,海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