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城南景业坊的客栈发生了件怪事儿。
大清早的,没来得及洒扫,连门面也只开了一扇,就旋风似的卷进一伙怪人。
打头的是个骑驴的短毛道士,领着个骑马的黄脸少年,马背上还夹着个年轻书生。
这伙人浑身的泥泞枯枝烂叶,狼狈不堪,活像被大鹅追了三条街的野小子,但出手阔绰,二话没说就定了三间上房。
进房后,别的事儿没干,就是蒙头睡,过了晌午也没见起来。
嘿这大清早到客栈,赶着投胎似的来睡觉。掌柜的开了几十年客栈,还是头一遭见着。
他把这事儿说与相熟的客人。
“难不成是遇见了那个?”客人神神叨叨指着一个方向,却是语焉不详。
“唉,哪儿会?”旁边的另一个酒客倒是坦荡些,“遇到那村子,还有能活命……”
话到这里,急急止住。
木头楼梯嘎吱响动,走上来个短毛的道士。
那道士挑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大桌酒菜,没吃上几口,就唤了小二过去,当头就是一句。
“小二哥,近来可有怪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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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说笑了,这佳期将近,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哪儿来什么怪事?”
小二笑得讨巧,嘴巴里却不尽老实。李长安看明白了,也没揭破,而是顺着口风问过去:
“佳期?什么佳期?”
“当然是乞巧节了!”小二的声音顿时拔高了一个调,从里到外透着神采,“道长你今晚一定得看看!我们这儿的乞巧节与别处不同,那是要热闹许多,今儿晚上还有灯会呢?”
“你瞧……”小二示意李长安看向窗外,只见街面上来了几辆牛车,车上载满了绸缎和彩灯,几个仆役打扮的,正沿街悬挂。
“啧啧!这牛半城还真是阔绰,为了讨好织女娘娘,什么法儿都想得出来!”小二摇头晃脑说道,“也是他运气好,要是撞上娘娘下凡的是我……”
这小二哥没说是他又会如何?不过看他想入非非的神色,也可见一斑了。
“织女娘娘?牛半城?”
李长安听着却有些上心,他正待细问,忽的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不多时,楼梯口就涌上一帮挎刀背剑的汉子,这帮汉子上楼后便散开,拥出一位穿着绫罗的富态中年。
这富态中年往堂内扫了一圈,刚刚还有些喧闹的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他忽然抬脚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子边。
那位子上原本坐着几个精壮的汉子,个个袒胸露乳,言谈之间咋咋呼呼,尽是东家的寡妇,西坊的小娘子,语气神态跟个斗鸡似的,八成是街面上的泼皮。
可这帮挎刀背剑的汉子一上来,几个泼皮顿时从斗鸡变作瘟鸡。待富态中年靠近了,一个个更是仿佛坐上了烧红的铁板,没一阵便扛不住,缩肩含胸站起身来,刚要讨饶让位,那中年却从怀里抖出张画像来。
“诸位可见过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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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公子?面白无须?骑着矮脚马?
李长安笑着摇头:“不知道。”
中年叹了口,拱了拱手,拎着一帮护卫意兴阑珊下楼了,他方才问遍了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过骑着矮脚马的公子。
这伙人刚走不久。
书生便拿袖子遮住脸,低着头,鬼鬼祟祟地走过来。
刚坐下,李长安调笑到:“原本还无人怀疑,但公子如此作态,不是不打自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