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界碑,陈旧斑驳。秦国与魏国的交界处一场大战停歇不久,群鸦乱飞,远远可见枕藉的尸首、染血的破旗、斜插的兵戈。
战场的边缘。一老一少两名士子被一群黑漆髹面的杀手团团包围,白刃如林一触即发。
“老师,没想到您会亲自来!”一名士子道。
“能与卫鞅先生并肩作战,三生有幸!”蒙面的白发老者道。
魁伟如巨人一般的杀手统领四指一挥,众人从天、地、神、人四个方位,闪电般出手,八种同炉练出的兵刃,围成一道铁枷,快刀长钩密不透风。
二人游刃如电,镇定迎战。剑光过处,雷藏雾隐,势不可挡。十几个回合之后,杀手分崩离析,刀弯剑折死伤大半。
“回去告诉柳下跖,让他亲自来。”蒙面老者收起宝剑,淡淡说道。
几名受伤的杀手拖着兵器,踉跄地逃走。
黄河岸边野渡无人,北风乍起。夕阳的余晖中,河面远远地摇过来一只乌蓬小船。
王栩拂去黑巾,却是一张比卫鞅更年轻的脸。卫鞅正要行礼道谢,王栩连忙制止。
“老师,弟子这就告辞了。”
“决定了?”
“弟子想好了,天下动荡四百多年,惟有做大一国,才能弭兵四方消除战乱。”卫鞅拱手道。
“的确,依法治国,国运将不再被国君的更迭左右。”
“老师,你不随我去秦国?”
“止息纷争,弭兵天下,在这个时代不是靠一人、一个国家,也绝非一代人就能够完成。”
卫鞅拱手一拜。“法制贵阳,就让弟子走出弭兵的第一步。”
王栩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回首凝视着远方中原的方向。“先生此次入秦,若变法成功,天下时局将进入一个新的拐点。从这一刻起,各国几百年毫无意义的混战,将变成再造天下的统一之战。”
卫鞅两眼放射出夺目的光辉,激动莫名。“老师智慧高旷。有老师此言,从此之后,弟子放心了。”
王栩郑重地凝视着卫鞅,伸出一只手。“公孙先生,我们并不是师徒,我们是知己。”
卫鞅感激地几乎泪下,紧握住王栩的手。
“从此之后,咱们也许再无见面之日。”
“千万保重!卫国公孙世家不会再支持你,你的师父公孙痤不会轻易放过你。渡过黄河,即随船夫联络墨家。”
“天地无垠,不见如见。先生放心!”
二人慷慨而别。卫鞅离岸登舟,在黄昏的朔风中渐渐行远,不见踪迹。
大山之外的晋南小镇,白屋灰瓦,不繁华也不冷清。顾名思义,此地原本处于已消失的春秋霸主晋国以南,晋国被韩、赵、魏瓜分之后,现属魏国。
不过,四方商旅往返,此处虽偏僻,也算一处物埠丰足之地。
在这个小镇上,老召和娘子已等待寻找了一年有余,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不免灰心失望,几乎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盘缠有限,为维持生计,二人开了个小杂货店。生意勉强糊口,也就暂时安顿下来,一日一日打发着日子。
开年的某一天,老召进了货回来,正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个趔趄!
小镇入口高高的石门楼上,赫然挂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血腥扑鼻,青石板上啪嗒啪嗒溅着红沫子。
老召惴惴地绕过人头,绕到街边的一处茶馆,正想歇歇脚,却听几位茶客正交头接耳,谈论斩首始末。听了半天,老召大致搞清来龙去脉。
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叫卫鞅的人。此人从天而降,异军突起,在秦国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法。
“废井田,开阡陌。”凡无地的农民,只要愿意去秦国开荒,被开垦的土地并不属于领主,将完全属于自己。
“奖励耕战。”鼓励粮食布帛生产,多劳多得。即便是平民,若作战有功,不论出身,立刻加官进爵,甚至拜将封侯。
每一条都极具吸引力。不仅秦国人,许多别国的乡民都坐不住了,纷纷偷跑到秦国作战垦荒。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财富。耕种靠人兵强马壮靠一家家出人。法令迅速生效,秦国国力一日千里,蒸蒸日上。
门楼的人头正是企图出逃的乡民。因魏国人口大量流失,人心浮动,屡禁不止,国君下令:擅自逃离者,就地斩首,格杀勿论!
“该死的卫鞅,比蝗虫还祸害!”一名乡民骂道。
“可不,简直就他妈煞星出世!煽乎得秦国人全像喝了鸡血,个个发疯垦荒种地,打仗砍人如狼似虎。咱大魏武卒楞是挡不住。”一名缺了条胳膊的伤兵怒道。
一名商贩凑上前:“你们乡下人不知道吧?这卫鞅去秦国之前,他的师父,也就是咱魏国的公孙大人想杀了他。可不想他竟有魔法护体,逃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