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街上,李乐山心知这里远非看上去那么太平,他不愿多生事端,遂一出茶楼就拉着韩玉莺直奔码头,寻找渡船。
此时碧空万里,江面一片宁静,李乐山连问了几个船家,大船都是运载货物的商船,基本都已被人包下,小船又不载马匹,一连几家都表示无能无力。最后一个船主告诉他们,这里大点的都是货船,若想渡江,最好沿着江堤向上再走里许,那边的码头应当有合适的渡船。
问清了方位,二人乘马直奔上游而去,不一会便看见前方江边停靠着一艘空船,规格足够容纳十余人,乘载马匹绝无问题,旁边岸上坐着个船家模样的汉子,嘴里咬着一杆旱烟袋,正一口一口的抽着。待走至近处,李乐山不禁暗自嘀咕,原来那船家生得横眉竖目,一脸凶相,一看就知道绝非易于之辈。
李乐山见附近再无其它船只,只得走过去打了个问讯,那船家吐了口烟圈,慢条斯理的道:“坐船每人十钱,马匹加倍。”
李乐山道:“不贵,就麻烦老兄一趟吧!”
那船家大手一伸,道:“船钱先付,概不赊欠。”
韩玉莺哼道:“哪有这种规矩?”
船家闻言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话,低头继续抽着旱烟,一副不付钱请便的态度。
李乐山朝韩玉莺苦笑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船家接过来在手上颠了颠,往腰中一揣,也不找还余款,说道:“上船吧!”
二人牵马登船,那船家却仍是坐在岸边不动。韩玉莺心头火起,忍不住道:“怎么还不开船?”
船家道:“等人,一趟船总不能只载你们两个人。”
李乐山道:“老兄要等多少人才开船?”
“至少要凑足二两银子才够我一天花销。”
李乐山当即又掏出一把碎银,约莫五两之多,递过去道:“我们包下来了,多的请老兄喝酒,我们着急赶路。”
船家也不客气,伸手把银子收下,却仍然一动不动。
韩玉莺问道:“银子你已收了,为何还不开船?”
那船家道:“还是要等人,这条船一天只渡一个来回,江这边的人还等着渡江回家呢,必须要等他们到了才行。”
这下连李乐山都有些忍不住了,愠然道:“那你就不该收我的银子。”
那船家笑道:“船是包给你了,最多不载其他的客人罢了,但有几个人是必须等的,他们是这一带码头上的管事大爷,平常都是搭我的便船,今天算是搭你们的便船。”
韩玉莺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准他们搭船呢?”
船家道:“那与我无关,待会他们到了,你可以管他们讨船费,讨多少我不管,但人是必须要等的,否则以后我就没法混了!”
韩玉莺手扶刀柄,眼看着就要发作,李乐山一把拉住她道:“莺妹,各地有各地的规矩,我们等一会又有何妨?”转头问船家道:“老兄,大概还要等多久?”
船家道:“说不准,但过了中午他们不来就是不回去了,到时我再开船也没关系了。”
李乐山见此时艳阳当头,已值正午,便拉着韩玉莺在一旁坐了下来,韩玉莺看着李乐山的眼色,也不便发作,强抑着一腔愤懑,坐在船舷上耐心等待。
眼看着那船家一袋烟抽完,忽然远处现出三名大汉,一路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来,来到船边招呼也不打一声,旁若无人的跨上船来。
那船家赶忙站起身,对其中一个一脸麻子的道:“阎三爷,您来了。”
那麻脸大汉答道:“嗯,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老姚,累你久等了。”
那个叫老姚的船家赔笑道:“瞧您说的,平时多承您照应,我多等会还不是应该的?托您的福,今日有人把船包了下来,出完这趟活就算完事了!”
那姓阎的麻脸汉子笑道:“那你可算捞着了,等会到了对岸不要走,大家玩几把,你做庄,我们也跟着沾沾油水。”
老姚笑道:“三爷说笑了,一共才五两银子,还不够你老人家一个押的,还是三爷您来做庄,让小的沾点财气,捞几个凑凑,晚上可以抱个婆娘舒服舒服。”
姓阎的哈哈大笑道:“少你妈啰嗦,快开船吧,人家客人出了银子,让人久等也不是道理。”
老姚当即拿起篙子用力一撑,将船撑出岸边十多丈,随后将竹篙在船边一顺,走到船尾一下一下的摇起橹来。
自打麻脸三人一露面,李乐山便认出这几个都曾在街上出现过,当下心中打定了主意。眼看船至江心,李乐山忽起身对那麻脸汉子一揖,问道:“这位兄台贵姓?”
对方瞪了他一眼,回道:“你没听见我姓阎吗?”
李乐山微微一笑,道:“我听他称呼阁下三爷,却不知你是哪一门的三爷,所以想问个清楚!”
这姓阎的脸色一变就要发作,这时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轻咳一声,姓阎的这才强忍下来,回道:“我叫阎大山,在九江负责白沙田一带的堂口。”
李乐山问道:“敢问贵堂是哪一炷香头?”
阎大山鼻子一哼,回道:“看样子阁下是不常来九江吧!九江上下一十七条水道,都被我们一手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