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南抿嘴咬牙小声回道：“什么？”

方直把身子凑得更近了，胸膛毫无缝隙地紧紧卡在桌沿上，小声道：“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楚向南立马站直了身子，光明磊落道：“先生，我想起来了。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纪先生瞥了一眼揉着胸膛的方直，道，“好，你先坐下。方直，给我站起来！”

方直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

他走下来，就站立在方直身旁，问道：“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的下一句是什么？”

楚向南飞快翻着书卷，而后双肘撑桌，把它举到了脸前。方直瞄着楚向南使劲伸着的书卷，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飞扬着。

“笑什么笑？快答，答不上来就挨三戒尺！”

方直清清嗓子，字正腔圆：“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待先生卷书离去，上午的学业算是告一段落。方直戳戳楚向南。楚向南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从左边转过身来。

方直双手托着脸，笑得期待，“一起吃饭去吗？”

楚向南自然乐意，道：“好啊。”

关樾看着两个人站起了身，急忙喊住，“向南！”

方直先楚向南一步回了头，道，“关兄，我们要去用膳了，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可以吗？”

关樾跑到二人身侧，目光带刀地瞪了方直一眼，然后对楚向南道，“向南，跟我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书院外面有一处酒楼，菜肴丰盛又鲜美，你肯定会喜欢的。”

“关兄，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熟吧。你这样唤我名字，有些不妥。”楚向南礼貌拱手道，“多谢关兄美意，我这个人生性奇怪得很，吃不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普普通通家常菜就是极好的。”

方直抚着楚向南略显瘦削的背，将他往学堂外面轻轻揽着，边揽边道：“去吃饭吧，我好饿啊向南。”

楚向南顺着方直的力道向外走着，轻声回道：“那我们走吧。”

关樾正处于唉声叹气的失落当中，一抬眼便看见方直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

真真是气死他了。

天香阁是博雅书院里备受称赞的食苑。方直招呼了小二，一边问着楚向南，一边敲定了午膳。酥炸鲫鱼，蟹黄鲜菇，糖醋荷藕，冬瓜猪骨汤，水晶鲜奶冻，荤素齐全，热汤暖胃，甚至连甜品都想到了。

楚向南吃的津津有味。吃到一半，他忍不住第三次看了对面的方直，最终认命地放下筷子，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方直见目的达成，目光一亮，嘿嘿笑着开口，“你和关樾，熟吗？”

直到现在听见这个名字，楚向南依然不痛快。他懒懒道：“你觉得呢？”

方直脑筋一转，话在嘴边打了个弯：“我觉得还行。他都……他都叫你向南了。”

楚向南叹一口气，道：“我也不希望他这样叫我，但是嘴长在他脸上，我又管不了。”

方直晃晃腿，指着自己问道，“那我呢？我叫你向南，可以吗？”

楚向南重新拿起筷子，语气间轻快无比，“你还问我可不可以，刚刚你不是都叫过了吗？我没有制止吧。”

方直的心里像抹了蜜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好好叫一声，就听见楚向南的声音传来，“听说你昨天为顾大将军捉了家贼？”

楚向南夹起一块酥香的鲫鱼问道：“还有谁问你了吗？”

“关樾。”方直想起来就想笑，“他今早还拿这话来酸我，被我挡回去了。”

楚向南点点头，“我是从我家厨娘那里得知的。她清晨早早就去买菜，回来跟我们说的，说是听菜市上别的厨娘嚼的舌根子。”

方直喝口汤，道：“其实也没什么。”

他把昨晚发生的盗窃一五一十讲给了楚向南，看着心上人赞扬的小眼神，越讲越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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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时方直被别人缠着讲一些经历过的案件，总是兴致缺缺、毫无乐趣的，面对着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的赞扬与夸耀，他都没有任何自豪感。可现在，仅看见楚向南一个赞扬的眼神，方直就觉得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恨不得一股脑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讲了。

“你跟芍药一起玩了这么久啊。”楚向南听完后，忍不住咂舌，“那芍药为什么要偷项链？”

“我也不知道啊，后来芍药被我伯父拖下去处罚了，我也就没有追问。”

楚向南看着他的眼睛片刻，轻声道：“方直，你难过吗？”

方直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低声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