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森……黑……森”
妄非顺愣了好半天:“你……你会说话?黑森?黑森是什么?”
五斗指了指他:“黑……黑……森……”
妄非顺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不是黑森,是非顺,非顺!”
“黑……甚……”
妄非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黑甚就黑甚,我们慢慢学。”
少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黑……甚……黑甚。”
妄非顺捏了捏那张没有几两肉的小脸,垂下眼,好一会儿才笑道:“若有一日你聪明起来,听我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还不得恨死我,况且之后你要是扬名天下,人家一提到你就是五斗大侠,包子大侠……不行不行……”
说着向扭头望去,见不远处山崖上有株李子树,眼睛一亮:“青崖,李青崖,这个名字可好?”
看样子少年应该是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自己的脸被他扯的变了形,为了快点摆脱,本能地点了点头。
尽管确定了大名,妄非顺还是喜欢“五斗五斗”地叫他,李青崖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名字,甚至比叫他大名反应还快些。
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了段日子,朱楼看得出妄非顺想和李青崖说些什么,可总是欲言又止。
这天天未亮,妄非顺便悄悄收拾包袱,他紧蹙眉头,望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不甚明亮的光线从小窗口照进来,勾勒出对李青崖半明半暗的脸,他手指微动,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片刻是扭曲的,但是犹豫再三,他最终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转身走了。
刚出了门口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
李青崖揉着眼睛追上来道:“甚……你去哪里……”
妄非顺僵住了,朱楼感受到潮涌一般纠结的思绪,黑暗的漩涡中浮出一小片被沾污的白色花瓣。
妄非顺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闭了闭眼,长长喘了口气,他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脸:“要跟我一起走吗?”
时光一瞬而过,朱楼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黑色眼珠的男子,若非这段记忆中只涉及两个人,他几乎认不出他是谁。
李青崖站在妄非顺身后,至少比他高了半个头,除了眼神稍微有些直外已与常人无异,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无一丝表情,活生生一个冰山美人,妄非顺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只是面上更多了一点少年意气,此时的他已经同画上差不了多少了。两人走进茶楼,寻地方坐下,小二送上了茶水和瓜子。
妄非顺身上衣着虽然素净却看得出料子上乘,看来是混的不错。他放下手中的请柬,正色道:“雅氏邀我们星罗山一聚,共同消灭魔头,以匡扶正义。青崖,你觉得如何?”
李青崖咧嘴,露出一个傻笑:“灰顺去我就去。”
妄非顺戳他手背:“说了多少回了,是非顺,还有,在外面不许这么笑!”
李青崖忙抿紧嘴角,妄非顺又道:“这次星罗山镇魔,雅氏广邀仁人志士,我们若能借此机会一展头角,既能斩妖除魔,又能扬名天下,岂不是一举两得?”
李青崖替妄非顺添茶,然后嗑着瓜子欲言又止。
妄非顺道:“说话。”
李青崖摇摇头,憋出三个字:“人很多。”
妄非顺道:“我知道人多不易,可我们走到这步,又有哪次是易的?若是容易,也轮不到我们了。”
“呦,看样子,两位去星罗山呐?”
二人回头,只见隔壁桌一个形容粗犷的男子正斜着眼看他们,他磨着手中的一副双板斧,阴阳怪气道:“啧,这一口一个参加的,难不成还收到了请帖?”
妄非顺点头笑道:“在下不才,蒙雅氏家主厚爱。”
男子哼了一声:“如今真是世风日下啊,哪里来的人偷张请帖就敢去分一杯羹,妄想扬名天下,也不看看自己毛长齐了没,我劝这种人呐,趁早回娘胎里好好呆着,省的到时候吓得屁滚尿流!”
妄非顺淡淡笑着,并不反驳。
男子将目光转到李青崖脸上,愣了愣:“呦,还带着个美人啊,你们是上山去跳舞还是去侍寝啊哈哈哈……”
妄非顺突然将手一挥,“铛”的一声打断了男子笑声,一张浅蓝色的请帖斜飞插/入男子面前的桌子,妄非顺笑道:“前辈高明,雅家的请帖怕也是被前辈这一番高论给吓在了半路,没到您手中吧?”
身边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发出嗤嗤笑声。
“你!”男子露出羞愤的表情,偏偏眼角瞥见那张请帖,没入桌子中足足半寸有余,又不敢轻举妄动。
妄非顺偏过头,笑得如沐春风:“那我这张请帖就当做是替雅家做件好事,送给你了,以了前辈的心愿,大不了,让雅家再送一张给我。”
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额头青筋爆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一手捏着请帖,用劲往外一拔竟没有,妄非顺表情不变,含笑看着他。
男子旁边的笑声更大了,男子气得吭哧喘气,将整张请帖捏在手心,狠狠往外一拉这次请帖倒是轻易被拔了出来,男子一时不防,倒退几步险些坐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妄非顺,却又被震慑,敢怒不敢言。
“青崖,我们走。”妄非顺拂袖而去。李青崖看了看妄非顺,又扭头看了看那男子,赶紧向瓜子盘里再抓了一把。
第二天,两人收拾毕,坐在门口一桌吃早餐,店里小二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高声叫道:“出大事了!死人了!”
店里立刻喧闹起来,众人忙问是何人,小二压低声音,极神秘道:“说到这个人,在座的各位都见过!没准昨儿还一起吃饭了呢!”
有人叫道:“别卖关子了,在座都见过的可就你了,难不成你竟是个鬼?”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小二眨眨眼,将手里的抹布一甩:“客官您这话可怎么说的,这人可比我强得多了,他就是那双斧强盗吴化!今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青楼外,那个死相哦……啧啧。”
店里顿时一片长吁短叹之声,小二一眼看见妄非顺,忙跑过来道:“客官,您还记得昨天那个客人吧!就是那个坐在您身边的客人,他后来还吵吵些什么……”
妄非顺喝了口豆浆,露出惊讶之色:“什么客人?我不记得了。”
妄非顺一路上说些趣事逗乐,李青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妄非顺毫不介意,自己笑的前仰后合。这日黄昏,两人正在客栈中休整,小二敲门道:“你们二位哪个是妄公子?外面有两人说慕名已久,求着要见您。”
妄非顺笑道:“那便请进来吧。”
李青崖给妄非顺和自己倒了茶,也在桌子另一侧正襟危坐。
那两人还是少年,一个稍年长,进屋后慌慌张张的,也没看清楚,只瞥见李青崖身量高大,就胡乱俯身道:“见过妄公子,听闻公子气度不凡,今日一见,竟比传闻还要强十倍!”
李青崖指了指桌子另一边,道:“认错了。”
二人转头,见妄非顺笑道:“他比传闻强十倍,你们看我如何?”
二人慌忙道:“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我们眼拙……”
妄非顺站起身扶住二人道:“不过开个玩笑,二位不必如此惊慌,再说妄某资历尚浅,万万担不起这样的大礼。”
说着,问清这两人年纪稍长的名叫
方戟,稍幼的名叫章云,来自同乡,并未收到请帖,但也想往星罗山而去,妄非顺心知他们也是想趁机建功立业,又恐自己实力不够,大帮派不敢找,小帮派怕埋没,就找上他这种年纪略大一些、名声略响一些的人物。多半之前被拒绝了许多次,现在见到他也是战战兢兢。于是温声劝慰,答应他们共同前去。二人欢天喜地,就在妄非顺楼下住下。
妄非顺见李青崖满脸担忧,道:“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见李青崖还是皱着眉,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吃肉去?”
李青崖眼睛一亮。
到了星罗山弈人居,因没有请帖,妄非顺报了名号,求见雅氏家主。雅仁礼听了传报,亲自迎了出去。此人细眉入鬓,星目炯炯,一派正气,令人不由心生敬意。雅仁礼见到妄非顺时愣了一愣,又见到他身边的李青崖,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两转,最后停在李青崖身上,颇有深意地笑道:“妄公子一表人才,年少有为,雅某佩服啊。”
李青崖道:“认错了。”
妄非顺笑道:“是非顺疏忽了,理应自报家门才是。”
互相客套后,四人都注意到雅仁礼身边跟着个少年,虽未长开,却与雅仁礼十分相似。
雅仁礼想拉他出来,可少年似乎非常害羞,死死拉着雅仁礼的衣角往他身后躲。
雅仁礼笑道:“这是犬子正南,前几年还是个人来疯、自来熟,越大反倒越害羞,各位见笑了。”
几人说笑一番也就过去了。朱楼四处张望,觉得此处有点熟悉,恨不得妄非顺能多逛些地方,妄非顺却不如他愿,径直去了客房。朱楼心里正急,场景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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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灵力、兵刃相撞声不绝,朱楼睁眼时,只见妄非顺一行人在半山腰,挥剑杀得正酣。李青崖将手中一把厚重的长剑用得有如轻铁,方戟、章云常有不慎之处,李青崖便轻轻帮他们化解了去,四人游刃有余。忽然,山顶红光闪烁,将半边天空映成了刺目的血色,妄非顺瞳孔一缩,露出了极为震惊之色,那红光以飞快的速度向山下蔓延,他惊叫道:“五斗!你们快过来!!”
妄非顺将手一抖,剑身向方戟卷去,正在这时,有人一剑劈在他的腰上。妄非顺微微弯了一下腰,剑身便从方戟身边错滑了过去,他一手按住腰间,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