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微微抬起头,透过布条看着面前的大汉:“是那老鸨让你来的?”
“非也。”大汉粗声道:“是洒家心悦公子,自动请缨。”
无梦稍有兴味道:“你心悦我?为何?我们从未见过。”
“公子或许听说过缘分一词,洒家对公子可谓一见钟情。”
这人不仅嗓子粗哑,而且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字正腔圆,这调情话被他说得像是宣战书。
无梦轻笑一声:“那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一见钟情之人?”
“那自然是……”那人猝不及防地伸手过来,被无梦一把握住,那人转手便反握回去,顺势将无梦扯进怀里,“美人,原来你也是迫不及待啊。”
无梦挣扎了几下,竟觉得浑身酸软,一分劲儿都使不上。无梦仔细回想到这里以后的事情,他既未饮酒也未吃食,那些香气他更是谨慎至极,为何会中招?!
那人将唇靠近他的耳边道:“今日有福,公子……是个极品啊。”
那人越加放肆,湿热的舌头隔着那层一指宽的布条舔在无梦的眼皮上:“别白费力气了,奇妈妈早就看出……你是个魔族。”
无梦顿了顿,勉强伸出手,用一根无力的手指抵住了男子的前额,道:“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想知道?”男子贴得极近,灼热的呼吸都洒在无梦的耳朵上。
“想啊。”无梦慢慢地拉长了声音。
男子冰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耳朵,揉着他的耳垂:“叫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无梦的声音很低,夹杂着一丝怒意:“我是魔族,你不怕?”
男子咬住了他眼睛上的布条,口齿不清道:“要不是老板三令五申,你刚刚在大厅的时候,我就想办了你。”
“哦?是吗?”软绵绵的声音骤然变冷,布条落下,借着房中明亮的灯火,男子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
男子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了,甚至还来不及将情/欲转换为恐惧,无梦洁白修长的手指就摸上了他的脸颊。无梦是微笑的,可是眼中毫无笑意,冰冷的杀气像是寒霜一样爬上他的眼睛,他的手掌微微一动,明明是很轻的动作,男子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闭上眼睛,然后
温柔的小巴掌轻轻落在他的脸上,在他们俩暧昧的姿姿势下,这动作简直和调情没什么两样。
无梦似乎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次他把手移开了一些,正想再甩他一巴掌,男子一把将他的手按在地上,咬着牙道:“美人,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下一刻,男子被一股大力掀了出去,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朱楼踩在男子身上,转过头道:“你没事吧?”
无梦恍若未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人,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荒唐的是,朱楼竟莫名觉得这是可能的。
男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满脸痛苦地看着他越靠越近,哆嗦着道:“你……你真的是……”
“无梦!”朱楼抓住了他的手,他解释不清楚自己内心为何如此慌张,好像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下一刻就能杀了那高大健壮的男子似的,可是无梦刚刚的气势和表情却无法骗人,朱楼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抓住他。
无梦停住了,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朱楼一会儿,然后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脸上的表情一软,突然眨巴着眼睛,无比委屈道:“他欺负我”
无梦咬着嘴唇,拢着凌乱的衣襟,双眼满是恐惧,哭得楚楚可怜:“楼楼”
朱楼被他这诡异的称呼炸出了一身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但是毕竟有些愧疚,还是伸手安抚性地拍拍无梦的头,他原本看无梦穿着金贵,定然是个富家公子,惯于流连这烟花之地的,再不济,空睡一觉还可行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青楼如此丧心病狂,纵然无梦长相俊美,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找个男人来招待他……朱楼越想越奇怪,道:“这老鸨怎么如此不靠谱,竟会找个男人来?”
无梦抽抽噎噎道:“我说我不要姑娘……”
朱楼挑眉。
无梦看到他的眼神,慌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想要一壶茶解解酒……”
说完他猛然束紧朱楼的腰,欲将自己扎进他怀中,不防一手握空,往前栽去。
朱楼一把把他拎回来,笑道:“我还没说话,你慌什么?人各有好,就算你真的喜欢男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无梦扁着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道:“真的?”
朱楼笑道:“真的。”
他不过一缕游魂,飘荡世间,看过听过便是赚了,难得遇上一个能搭的上话的实在已是万幸,至于别人情之所向是男是女,他是无力,亦无心去管。
朱楼忽然凑近了问道:“你的耳朵怎么了?”
大约是刚刚那男子揉得太用力了,无梦的耳朵上留了个奇怪的印子,可没等朱楼细看,那耳朵突然红了,无梦慌忙退后几步,捂着耳朵道:“别问了,我……我刚刚被人轻薄……”
朱楼:……
门被敲了几下。
无梦抽了抽鼻子,道:“谁?”
敲门声停了,那人道:“小扉伺候得您可还满意?”
这声音分明是那老鸨,朱楼看了看地上健硕的“小扉”,“嘶”了一声,摸摸手臂。
无梦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墙角那个已经昏过去的人。
朱楼会意,他一把拎起这倒霉的“小扉”,无梦将门一开,朱楼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滚!”
老鸨眼睁睁看着那人高马大的小扉像个皮球一样滚出来,忙道:“贵客息怒,贵客息怒,小扉伺候不周,我一定好好罚他,您可有喜好,不如说给我听,我给您去找!”
“不必了,我要睡觉,你滚得越远越好!”
“贵客……”
“滚!”
老鸨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欠着身走了。
朱楼扭头道:“醉鬼,我去看看,你等我一会儿。”
无梦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又要走?我……我害怕……”
“我跟着他,一有风吹草动我一定马上回来……”
无梦缩起身子,将自己团在一起,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朱楼。
“……”朱楼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寅时。”朱楼轻轻打开窗,“现在至少已经辰时了,可是你看……”
窗外的天像是被墨汁浸染过,无论天光如何挣扎也无法将它化开半分,只将它磨得越来越浓,黑漆漆地洗不干净。
无梦皱着眉道:“结界?”
朱楼略点了点头:“而且还是个很强的结界,强到可以随时让这么大的藏心阁和它前面的树林随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