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你睡,我出去看看。”李小东拍拍小妹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然后双腿发软的扶墙走了出去。
芭蕉村位于西南地区某半山腰,往上是巍峨云雾缭绕的山峰,往下是蜿蜒曲折陡峭幽深的怒江峡谷,村里长满了宽大叶子的芭蕉树,因而得名。
郝家在芭蕉村南边,拢共三间相连的低矮破旧茅草屋,有些年日刷白的墙皮早已脱落,土墙凹凸不平,屋顶上的稻草长满了青苔和杂草。
此时晚霞烧红了天空,炊烟从厨屋袅袅升腾,穿老式偏襟衣服的郝大妈正烧火做晚饭。
里屋,摆在中央的高脚木制桌上有台很小的收录机,里面正播放语录,靠墙一把木制躺椅上,穿早期解放军军装左上口袋外盖别着一只钢笔的郝村长正闭目细听。
李小东撒了腿跑到郝家,在院门口扯脖子急喊,“郝村长,是我啊郝村长!”
在农村尤其六七十年代,村长在村里都有较高的威望,哪家有点芝麻蒜皮事都会请村长给管事,办完事再送礼答谢。
但郝村长做官廉洁,主持事又不贪赃枉法严于律己,深得芭蕉村穷苦人家的心。
“娃他妈,去开门。”郝村长眼睛都不睁一下,冲厨屋忙着烧火的婆娘吩咐。
“开个门都喊我,没见过这么懒的。”郝大妈抱怨归抱怨,放下干稻草,手在腰间围裙擦了擦便走出去了。
门还未敞开,就被门外一道灵活的身影挤了进来。
“咋了这?”脸上唬得改了色,浑身打哆嗦,莫不是见着鬼了。
李小东跑到里屋手扶门框喘粗气,说道:“不好了,我妹”
一说李小琴,郝村长立刻就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走到李小东跟前紧张地问,“小琴咋样了?别急,慢慢说。”
李小东吞了吞口水,改口问,“大爹大妈,他们都说虎崖底下有邪灵,这事真的吗?”
郝大妈眼里涌起惊惧来,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逮着李小东胳膊失声问,“小琴跟你说啦?她是被邪灵拉下虎崖的?”
虎崖位于芭蕉村上头,提及闹邪灵这事随便一个村里人都讲出不少实例,例如,虎崖千万不能去,会被崖底的邪灵拽下去,不死也会精神失常。
李小东把小妹嘴里的话一字不差传递,他心突突地跳,嘴唇都抖颇起来,“我妹那些话叫人害怕得紧,咋办啊郝村长,用不用去喊马半仙来跳大神啊?”
马半仙是村里的祭师,据说是神灵附体的对象,村里谁有个病痛的都好找她耍鼓旋转念咒,也不知心理作用还是咋地,十个人有七个最后都病去康复。
但是请跳大神得送公鸡做礼,完事后还得割十斤猪肉上门,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李小东一时拿不定主意才来找郝村长商议。
“喊啊!还等啥,快去啊!”郝大妈对虎崖闹邪灵这事深信不疑,动手就推李小东走。
“喊啥喊?”郝村长气得立刻瞪圆了眼睛,“伟大的革命家说了,绝不能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神,杜绝一切愚昧封建迷信!”
郝村长眼里的怒气逼得郝大妈不由垂下了头,没好气地道:“全村就说有邪灵,又不止我。”
郝村长狠狠瞪了婆娘眼,甩手背身后,冲李小东说道:“我随你去看看。”
李家闺女上山挖草药,竟然失足掉下虎崖,搁崖底又待了三天两夜,今年这冬天地都冻裂了缝,知青队发现时她人就差半口气吊着。
前两天郝村长去看过她,额头一直挂着汗珠,脸烧得通红,嘴里叽叽咕咕也不知说啥,估摸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