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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转身就是一世(二)

“10天后就是李牧去世20年的忌日,如果他再不去投胎,就入不了六道轮回了。”

“什么?还真有20年后投胎转世说?”以前看电视常常会看到一个男人手提大刀,一副大义凌然,一心赴死的样子,在临去前总会说上那么一句话:“老子20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当然。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人有人的寿命,鬼有鬼的阴命。有主之鬼20年为一期限,在阴间洗尽前尘往事后,踏上奈何桥,喝碗孟婆汤,重新进入六道轮回。在世时为善的入人道,为恶的入畜道。”

“那如果李牧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会怎么样?”我的心也紧张了起来。

“变成孤魂野鬼。”赵无眠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他把眉毛拧在一起。

我知道赵无眠因为是失踪人口,所以他入不了阴间的司命簿。在某种意义上他也属于孤魂野鬼。我见过一些孤魂野鬼,下场都是很惨的,这些无主孤魂,如断了线的风筝。在人间无人供奉,在阴间无处安身,只能像流浪狗一般四处流浪。

“涵涵,请你一定帮李牧找到张英,达成他的心愿。”赵无眠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和我说过话。

中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要找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辗转许多地方后方打听到张英上个月离开了广州回到闽市。

“还差三天就是李牧的忌日了。张英回到闽市后会在哪里呢?”我去了她在闽市的老家,邻居说早在10年前她们全家就搬到了广州再也没回来。

“我正在找我的鬼友们帮忙,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赵无眠的鬼友们还是挺神通广大的,他们不受阳间的限制可以自由出入一些场所,找起人来比我方便。

一天后,赵无眠的一只鬼友发来消息说,在闽市的“静安园”看到张英了。

我和赵无眠立刻收拾东西赶往静安园。静安园是闽市公墓的名字。这里埋着闽市大部分已逝的生命。张英去静安园是去看望李牧的吗?

一路上我都在担心张英已经离开了。如果这一次错过张英,那以后就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一到静安园,赵无眠就让鬼友领路去找李牧的墓。鬼友说,张英还在。

见到张英时,我有些惊讶。20年后的张英已经出落成一位气质出众的妇人了。和20年前比起来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您好,请问您是张英吗?”我试探性的询问。

“你怎么知道我叫张英?”张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半天后才缓缓地问道。她的脸上挂满泪痕,精致的妆容因为悲伤的眼泪而花了。

“我是李牧先生的朋友,我想带您去一个地方。”我觉得我刚刚的话肯定很像一个骗子说的话。

张英疑惑的看着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有些生气的说:“小姐,请不要拿一个死去的人开玩笑,李牧并不认识你。”

“你难道忘了张英和李牧从小一块长大,而且她对李牧无所不知吗?”一旁的赵无眠看不下去了,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张小姐,您可能不相信我。但您还记得A大的梧桐树吗?那棵树是植树节的时候您和李牧一起栽的。当年,在李牧看来,那棵树只是普通的一棵梧桐树,但在您看来,它却包含着您对李牧最深沉的爱。那棵树叫‘思牧’。”我讲到这里时,张英早已泪流满面。

梧桐树的故事让张英相信了我,她答应和我一起去A大。

“张小姐,可能您不相信。李牧其实他还在这。”A大梧桐树下,张英抚摸着那棵梧桐树,我站在她身后对她诉说李牧的故事。

“他在哪里?”有的时候爱情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要是一个正常人听到我这么说早就认为我是个满口胡话的疯子。可是,此刻的张英,却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他就在您的身后,他有话对您说。”张英缓慢的转过身,对着空荡荡的身后落泪。我知道张英看不见李牧,可是张英却伸出双手,对着空气摸了又摸。

或许那天张英真的感受到李牧的存在。因为,赵无眠说那天李牧对张英说出了迟到了20年的我爱你时,张英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而我也看到了那个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一种苦苦等待了20年后终于等到了答案的满意笑容。

张英告诉我,她8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李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喜欢上的李牧,或许是那天自己摔倒在地哭花了脸时,李牧向他伸出了手。又或许是李牧露着两颗大门牙微笑的看着她时。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往往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从小学到大学,李牧都是班上的尖子生。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出众了。高中的时候他已经是全校公认的校草了。没想到吧,我们那个年代也会选校草。”张英讲到李牧时,脸上总挂着幸福的笑容。

“我一直跟随在李牧的身后,从小学到大学。我知道李牧不喜欢我,可是我不介意,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植树节那天,我求了李牧整整2个小时,他才答应和我一起种下那棵梧桐树。李牧不知道,其实那天我是别有用心的。‘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我希望这棵梧桐树可以让我的爱情开花结果。”张英讲到这时,冷笑一声,无奈的摇着头。

“李牧身体一直不太好,他皮肤白皙,其实那是苍白。大三的时候李牧爱上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高官的女儿,高官自然看不上来自农村的李牧,他和那个女孩的爱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对李牧打击很大,此后李牧常常生病。一次重感冒后,他得了很严重的肺病。以前喜欢粘着他的女孩都远远地躲开他。可是,我不怕,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给李牧,我怎么会怕他的肺病呢?我本想陪李牧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可惜,我也被感染了。我死命的哀求医生,甚至跪下来以死相逼,医生最终还是把我和他分开了。等我再次回到李牧的病房时,我只看到一张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病床。他才20岁啊!”是不是悲伤的最高境界是不露声色的讲诉?张英像讲诉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同我讲诉着他和李牧的故事,听众被感动了,而讲诉者却依旧那么平静,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可是,为什么悲伤却如迷雾一般四处蔓延?

“如果李牧的死换来的是他真的爱上我了,那我宁愿他永远不要爱上我。”爱情的代价有时很大。

“很多事情,只有到了生命快要走到终点时才会幡然醒悟。”在赵无眠看来,世间上的许多人和事是活着的人领悟不到的,许多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也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醒悟不了。醒悟了的人,我们为他迟来的顿悟而开心;醒悟不了的人,我们同样也庆幸他在人世间可以少留一份遗憾。

我现在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死不瞑目”之人了,或许就是顿悟的太迟了。

“赵无眠,李牧投胎去了吗?”送走了李牧和张英后,我和赵无眠回到A大,一起站在那棵梧桐树下。

“赶上了。所有的前尘往事都会被一碗孟婆汤给冲散。希望来世李牧可以早点醒悟。”此刻的赵无眠,好像一位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

“长歌当哭,为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终散作云烟。”这句话我不知道从哪本小说看来的,觉得此时此刻用在这挺恰当的。

“李慕涵,你再吟一句这样肉麻的东西,我就叫一群鬼来群殴你。”赵无眠无比嫌弃的从我身边飘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威胁我一番。好吧,直男赵无眠受不了这种肉麻兮兮的文字。

我站在梧桐树下,细细回味着李牧和张英的爱情故事。同时,那天在静安园里刻着“李居安”三个字的墓碑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李牧旁边的那块“故考李居安之墓”是谁的墓?为何照片上的那个人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是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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