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张嘴就哭,嚎得卫老太脑仁生疼,直接一人赏了一个爆栗。
“白发人送黑发人个屁,之所以尿黑尿,那是因为给你们灌了药茶汤,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全都排出来了,难道你们兄弟俩没有发现,现在已经不怎么咳嗽了?那药茶汤是喜丫头给家里人准备的,还能害你们不成?”
“卫二柱、卫三柱,你们兄弟俩真是能耐了哈,脑子里一出接着一出,写戏本子呢?”
卫老太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家俩傻儿子,解释说,“喜丫头说了,那药茶汤是用来排出体内脏东西的,正是因为那些脏东西在肚子里排不出来,人才会生病,氮肥厂的活儿看似挣钱,但不干净,不然你们想想,自从建了氮肥厂之后,有多少人开始咳嗽?”
“你们见自己尿了黑尿,担心自己身子出了问题,实话说,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好歹肚子里的脏东西都排出来了,换成别人,把那些黑乎乎的脏东西都憋在肚子里,指不定会得什么样的大毛病呢!觉得自己尿黑,那就多喝点药茶汤,平时记得多喝水,早点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排干净,身体健康了,尿自然就不黑了。”
卫二柱与卫三柱见卫老太说得那么笃定,稍稍放了一些心,回屋灌了一肚子的凉白开,然后便回氮肥厂上工去了。
五行清脏汤的效果极为显著,连着喝了三天,卫添喜炮制好的药材才用了一半不到,卫家人的咳嗽就全都好了。
不仅如此,卫老太还发现,她身上的一些其它小毛小病也在渐渐好转,气色也比往常好了很多,睡醒之后也不再同之前一样浮肿了,胃口也好了,每顿都能吃一大碗,排便也是多年未曾有过的顺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一大截。
在全村人都因为饥荒而饿的面黄肌瘦时,卫家人个个红光满面在全村人见面寒暄的话由吃了没变成今天咳嗽好点没的时候,唯独卫家人不怎么咳嗽,最先发现这个现象的人是爱国小学的老师。
小孩的抵抗力不强,被那氨气一刺激,能够咳嗽一整天,上课的时候,教室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没个消停的时候,老师们也都咳,唯独卫家的孩子,一整节课下来都没有咳嗽过一两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写作业。
授课老师猜到卫家孩子可能吃了治咳嗽的药,下课后便把卫东征唤到办公室里,问,“卫东征同学,你能不能同老师说说,你们家是不是买治咳嗽的药给你们吃了?”
卫老太的叮嘱瞬间在卫东征脑海中响了起来,他摇头说,“没有买药啊,是我奶根据偏方给我们熬了些药茶喝,喝完就不咳嗽了。”
授课老师:“”卫老太咋这么能耐?全村的希望之光啊!
“卫东征同学,你能不能问问你奶,老师掏钱,买一点儿你们家的药茶呗?老师这咳嗽得快把肺给咳出来了。”
授课老师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看着他这边,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来,塞到卫东征口袋里,叮嘱说,“回去记得把钱交给你奶,就说是老师买药茶的钱,等明儿上学的时候,你把药茶给老师带过来就成了。”
卫东征不知道这个要求能不能答应,只说回去试试,具体的的还得看卫老太的意见。
卫东征嘴上应承的很好,转头就把那一块钱给偷偷昧下了,他放学回家后,趁卫老太不注意,找了个油纸包,把卫添喜准备好的药材茶包了一小半,然后又将作案现场尽可能地恢复为原来的模样,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次日清晨,卫老太早起给家里人熬药茶,结果老太太一看罐子里放着的药材,还以为是家里招耗子了,一个劲儿地嘀咕,“这氮肥厂真是厉害,把耗子都逼得没活路了不过这耗子也是真的精,知道偷吃一些救命的药材。”
老太太自圆其说之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当天晚上将盖子盖得严实了些,上面还压了一块板砖,老太太心想,“耗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总不可能连板砖都能拱得动吧!”
事实证明,卫老太还是低估那耗子为了挣钱的决心和能耐了。
卫东征从家里拿了五行清脏汤的药茶,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早早就到了学校,偷偷摸摸溜到老师住的地方,将包着药茶的纸包塞给了老师。
那老师看纸包里包的东西才那么点儿,都是些草根、草叶子之类,心中直呼上当,一块钱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因为心疼钱的缘故,那老师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尝试煮了一锅药汤,本以为会苦的要命,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有淡淡的苦味,也有回甘,越喝越有味道,一个没忍住,大半碗药茶汤就灌下了肚子。
这年头的老师是十分辛苦的,带低段班的老师实际上带着三个年级,讲完一年级的课之后,连一口水都顾不得喝,就得去给二年级的娃娃讲,后面还有三年级的学生等着一整天下来,口干舌燥都是轻的,没有练出讲课功底的老师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氨气的刺激就仿佛是雪上加霜一样,老师们咳得嗓子哑了,喘气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儿,肺就跟着火烧火燎的疼,晚上躺下之后,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成破筛子了,喘气的声音就好比风箱一般。
一碗药茶汤喝下肚子,那老师立马就感觉到了效果,肺里的灼热似乎减轻了一些,嗓子也貌似没有之前那么痒了,他震惊地看着锅里的药茶汤,趁那汤还热着,一口气喝了三碗,还将剩下的药茶汤装进铁皮水壶里,准备拎到课堂上,口渴的时候就喝上两口,趁热打铁,尽早将咳嗽给治好。
老师们整天都凑在一块儿办公,谁咳嗽厉害了,谁咳嗽减轻了,瞒不住别人。
不到一节课的时间,那个找卫东征买了药茶的老师咳嗽开始好转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爱国小学,小学校长知道了、教导主任知道了、教数学的老师知道了、教语文的老师知道了、教劳动课的老师知道了、就连看门的老大爷和老大娘都知道了!
卫东征一下课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有些人厚道,拿着钱来找卫东征买药茶,有些人奸猾,想从卫东征嘴里翘出偏方的内容来,将卫东征给吓得不轻。
卫东征倒也硬气,他把送到手边的钱都收了,一一记住那些人的脸,说,“我家里的偏方药茶也不多了,得等两天,我给你们都记着,等我家里弄好之后就给你们拿过来,成不?”
教劳动的老师说话基本靠吼,嗓子早就哑了,他急着喝治咳嗽的药,便同卫东征讨价还价,“卫东征同学,你能先给老师带一包不?可以少点,但老师真的不能再咳下去了,现在这嗓子都快咳成破锣了。你要是明天就给老师带来,这学期的劳动课嘿嘿嘿。”
嘿嘿嘿三个字中包含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交易,大家都心知肚明。
卫东征实在没办法拒绝,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为了拿到那药茶,卫东征大晚上特意多喝了好几碗凉水,借着上茅厕撒尿的机会偷摸溜到灶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撤去压在瓦罐上的砖头,掀开瓦罐的盖子,伸手朝着瓦罐里掏去。
好巧不巧,卫老太大半夜正好闹肚子,她拎着裤头从后院的小茅厕出来,腿都在发软,看到灶房的门开着,还以为没闩好,被风给吹开了,便想着关好门再回屋去睡觉。
卫老太站到门口的时候,卫东征这倒霉孩子还在从罐子里往外掏药材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卫东征,你在干什么!!!”卫老太一声怒吼,直接将整个院子里住着的十几口人全都喊醒了,卫东征差点被卫老太的这一声咆哮给吓尿。
“奶,奶,奶,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溜达什么?”卫东征结结巴巴地说。
卫老太走近一看,脸黑成了包青天,“好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白天就发现这罐子里的东西少了,还以为是耗子盗了,原来我还纳闷呢,耗子不是只偷粮食吃吗,什么时候偷草根啃了,原来是你个大耗子。你偷咱家的东西出去干啥?说!”
卫老太一声大喝,卫东征差点被吓得跪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老太一把拎住卫东征的衣领,想要像拎鸡仔一样把人拎起来检查,却发现卫东征的个头窜的太快,比她还要高小半个头,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巴掌把卫东征拍到墙上,拎起烧火棍来,“你说不说?老实交代,老娘给你个痛快,若是你不说,那今儿就让你见见老娘的厉害。”
卫二柱与李兰子本以为卫东征是出来撒尿的,夫妻俩还纳闷卫东征这泡尿撒的时间太长,怀疑卫东征是不是掉粪坑里了,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咆哮。
卫老太说了啥?她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二柱,东征偷咱妈的什么东西了?”
李兰子被吓得心口直跳,麻溜地套上衣服冲出屋子,卫二柱紧随其后,卫西征也麻利地跟上。
卫家其它人听到这动静,自然不会错过好戏,不到三分钟,卫家人就全员到齐了,聚在灶房门口,围观卫老太对卫东征严刑拷打。
“卫东征,你说还是不说?”烧火棍在卫老太手中舞得呼呼作响。
人心都是肉长的,卫老太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子下不了狠手,若是换了别人偷卫老太的东西,估计已经被卫老太揍得哭爹喊娘了。
卫东征想到自己赚的那些钱,觉得自己挨顿打也是值得的,故而他一咬牙一闭眼,横下心来说,“奶,你想打就打吧,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卫老太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打的烧火棍直接敲了下去,专挑肉厚的地方打,屁股上、大腿上哪里肉厚打哪里,seasy!
卫东征高估了自己的皮实程度,不过三四烧火棍下去,他就感觉屁股蛋子不是自己的了,鬼哭狼嚎、哭爹喊娘,那叫一个凄惨。
烧火棍揍在卫东征的身上,疼在李兰子心里,她哭得都快晕过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东征,你同你奶说实话,成不?别气你奶了,你为啥要偷自家的东西?说吧,就当妈求你了!”
卫东征依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汗。
卫西征眼尖,看到有东西从卫东征口袋里掉出来,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嚷嚷道:“钱!好多钱!奶,我哥口袋里有好多钱,哥,你从哪儿弄到这些钱的?你是不是偷咱奶的钱了?”
卫东征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只不过他这反驳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在变相的承认。
李兰子觉得自家大儿子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双眼含泪,做西子捧心状,“东征,你干啥要偷你奶的钱?妈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卫二柱气愤得不行,“妈,打!狠狠地打!这兔崽子不学好,就是皮痒欠揍,让他念书念不出个名堂来,倒是学会偷鸡摸狗了,真是丢我们老卫家的人!往死里打,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卫东征梗着脖子,“我没有偷钱,这些钱是学校里的老师找我买咱家那药茶的。我想着咱家人反正都不咳嗽了,卖点儿东西给我老师不算啥事儿,还能换钱,为啥不做?”
卫老太手里的烧火棍顿了一下,她狐疑地看向卫东征,“你说的都是真的?”
卫东征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连忙解释,“当然是真的,奶,咱家这些药茶可管用了,现在全村人都咳个不停,嗓子都快咳哑了,我老师说去卫生所买了治咳嗽的药都不管用,喝了咱家的药茶之后就不咳了奶,这是咱赚钱的好机会啊!”
“赚钱?”卫老太眼睛眨了眨,她倒是真没想过用这些药茶赚钱的事情。
卫东征趁机给卫老太洗脑,“奶,你同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呗?我打听过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头道沟的人咳嗽,二道沟、三道沟的都咳,你说如果咱家卖这个,那能挣多少钱啊!”
卫老太沉着脸训斥,“你少在这儿打岔,你说,昨儿偷的药茶卖了多少钱?拿家里的东西卖了钱之后,为什么不把钱上交给家里,你不想给我也可以,给你妈攒着,自己口袋里揣了钱是几个意思,想造反呐!”
卫东征知道自己赚的钱保不住了,但还想稍微克扣一些,便同卫老太扯谎说,“奶,一包药茶八毛,我全都给你,成不?”
卫老太冷笑,“老娘信了你的邪,一包药茶八毛,你老师都给你一块钱,连个毛票都没有?卫东征,你不说实话,对吧,老娘之后拿你当贼防!”
“李兰子,管好卫东征,从明儿开始就不用念书了,你把人给我关屋子里,满嘴没一句实话,等哪天嘴里说实话了再放出来!你要是管不好你儿子,你们娘俩一起扫地出门,再也别回来了!”
李兰子这才叫蒙受了无妄之灾,她把卫东征领回屋子,扒下卫东征的裤子一看,虽然没见血,但却已经肿起来了,又气又心疼,急得直掉泪,“你这孩子,翅膀硬了对不?都晓得瞒着你妈我攒钱了?你有本事自己出去赚了攒啊,偷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这算什么本事?”
卫东征不服气,“咱家的咳嗽都好了,还喝那玩意儿干什么?咱喝了没啥用,卖给别人还能换钱,妈,你说我做的有错吗?”
卫二柱因为连自家儿子都管不好的原因,被卫老太拧着耳朵骂了一顿,心情差得要命,一进屋就听到卫东征不知悔改的这话,当下就冲了过来,抄起巴掌冲着卫东征那肿的老高的屁股蛋子上来了几下。
“不孝玩意儿,谁说咱家要那药茶汤没用了?你爸和你三叔还都指望那些东西救命呢!”
“四道沟的王拐子也在固氮车间做工,咳嗽都咳出血来了,人还没来得及送到卫生所,半路上就已经过去了,现在整个固氮车间,就你爸我和你三叔没事儿。”
“你奶说了,开了氮肥厂后,那大烟囱里冒出来的东西都有毒,得亏咱家这偏方熬成药茶汤之后能够排毒,不然你爸我和你三叔可能都没命了,是你爸我和你三叔的命重要,还是你挣的那几个破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