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
宁妃心下重复这个名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著名的战争诗,萧贵妃给自家丫头们起名倒也别具一格。她站在重华宫外漫无目的地想,总不会还有个婢女叫“同袍”吧。
这般想着,无衣掌着灯笼,踏着院中地上稀疏得可怜的月光而来。
“通禀过了。我们家娘娘着了暑气,病着,不见客。”既是一宫掌事,无衣礼数周全地福了福身,“我们家娘娘知道宁妃娘娘所来何意,她说谢礼就不必了,她只是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
“还有,我们娘娘让我一定将谢意转告给您。”无衣一再福了身,一豆灯烛在残月下摇摇晃晃,“说五月二十六日晚上,谢谢娘娘保她一份清净。”
宁妃了然,五月二十六日公孙嘉禾生辰之夜,萧贵妃曾嘱无衣,把东阳郡主身在敛芳宫遇险的消息传到清泉宫。而那夜李世训逼问宁妃,又是从何得知东阳郡主在敛芳宫遇险。沈青绾和萧贵妃都不可说,宁妃索性将其全部推给了卫皇后。
虽然对宁妃而言,这个消息她已从沈青绾处得知,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贵妃有意卖了个人情给她。萧贵妃此举的意思宁妃并不清楚,今夜造访,正是为此。
主人显然已经下了逐客令,宁妃知趣,向南望了一眼灯火长明的正阳宫,又一步一步沿着来路,没入沉沉的黑暗。
而此刻的正阳宫,卫皇后确实未曾歇下。
“趁着李世训禁足,儿臣正着手将他的党羽一一剪除。今晚母后叫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未曾歇下的还有太子李世谦。李世训的突然失势,让前一年被打压得喘不过气的太子难得精神焕发。
“世谦,这些天趁着心静,我一直反反复复回想着五月二十六日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还是有蹊跷之处。”
“儿臣愚笨,还请母亲明示。”
卫皇后极少花心思在明争暗斗之上,如今不得不分出精力思考,面色显得疲惫而迟疑。
“那天夜里丽妃和敬王走后,我们曾去清泉宫拜访宁妃,想请她出面解决此事,对吗?”
太子点点头。
“但我们那天,并没有见到宁妃本人。她的婢女采艾开的门,说是宁妃已经睡下了,不见客。所以我们,其实还未来得及和宁妃娘娘说过,任何事?”
太子继续点点头。
“可以肯定,采艾的话不过是个托词。宁妃早就打算介入其中,而且,在我们抵达清泉宫之前,她早就知道丽妃和李世训动手的事,甚至知道东阳郡主就在敛芳宫。”
顺着母后的话,太子缓缓道:“所以……是,有人给宁妃娘娘报信?而且宁妃不愿揭穿那个人的身份,所以在父皇和储秀宫面前,把通风报信的责任推给母后?”
这厢说着,太子终于意识到其中不寻常,不由大惊失色。
“是谁?”
“你说,除了丽妃和李世训,还有谁会事先知道储秀宫动手的事?”
卫皇后眯了眯眼,目色第一次有了如寒冬深重的凝霜。眼前逐渐浮现五月二十日那天,夤夜前来向她通风报信那个娇小的女子。
“沈青绾。”
太子眨眼,“母后你是说,宛嫔不仅事先向母后报信,而且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宁妃?”
“还有别的解释吗?”卫皇后压低了声音,“沈青绾同时告诉了本宫和宁妃。但尤为微妙的一点是,和沈青绾有关系的,储秀宫禁足,本宫和你罚俸。唯独宁妃,白白捡了一个东阳郡主当养女。”
卫皇后眉间焦虑难安地看向太子,“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特别蹊跷吗?”
“所以,本宫现在有点怀疑,沈青绾,其实真正是,宁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