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麻子哼着小曲,大清早就来到城主府后门,挑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一个闪身走进赵青衣的房间。
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赵青衣,张麻子唏嘘的摇了摇头,穿着衣服只能看见瘦,但是脱了衣服才知道这个从来不抱怨的小鬼,真的是瘦的吓人。
“造孽噢。”张麻子低声嘀咕一句,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的蓝色布包,递给赵青衣,道:“喏,你水太少,只能换到这个。”
赵青衣眼睛一亮,接过蓝色布包,缓缓的打开,里面是一把将近一尺长的短剑,只是做工有些粗糙,简易的木头手柄,双开刃的剑身,剑脊上有一条浅浅的血槽。
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把比匕首稍微长一点的短剑,剑刃上有很新的磨痕,血槽中,还有手柄接口处都有不少的锈迹。
张麻子看着站在一边,看着赵青衣脸上浮现出笑容,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每个少年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个侠客梦,被人从小笑到大的张麻子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的记得当年用攒了三年的零花钱,偷偷的到铁匠铺买了这把短剑,躲在客栈外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的说着那些江湖传闻,幻想着自己用这短剑行侠仗义,御剑江湖。
可腰间系着短剑的张麻子,仅一年以后就将这把省了三年的钱才买到的短剑丢到床下,因为十三岁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短剑除了惹来嘲笑,并不能给他增加什么,既不会给他带来传说中的杀气,也不能让他在与地痞恶霸打架的时候力气变大。
反倒是他那个在城主府内院当差的亲戚,走到哪里都会迎来左邻右舍,三亲五戚羡慕与畏惧的目光,丢下短剑的张麻子进了城主府,虽然只是个劈柴的下人,但是至少那些嘲笑他脸上长麻子的人,现在见了他也会露出一些和善的笑容。
二十三年过去了,侠客梦想早已变成天天数着薪水,想着送多少礼能把自己送进那奢华阁楼的城主府内院,想着家中那个腰如水桶的母老虎,如何才能在不被她发现的情况下偷偷藏一点钱,跟老友一起出去喝点小酒,听首小曲,冒充一回大爷。
承载着少时梦想的短剑,换了一夜家中悍妇的殷情伺候,张麻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回味无穷。
张麻子颇有些江山已老的感慨,看着赵青衣把玩着匕首,他泯了泯干燥的嘴唇,轻笑道:“打铁的说这把短剑叫做斩龙。”
“斩龙?”赵青衣惊讶的看着张麻子,就这把锈迹斑驳的短剑,居然还能有这样大气的名字?
迎着赵青衣惊讶的目光,张麻子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斩龙这名字自然是他取的,当然,凭他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学识,这样的名字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这名字是说书人口中某个绝世剑客手中神剑的名字。
张麻子耸了耸肩,道:“鬼知道那打铁的是怎么想出来的,对了,我跟你讲这短剑如果被人发现了,我可不会承认是我给你换回来的。”
赵青衣比划了一下短剑,闻言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张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
张麻子点了点头,拿回包裹短剑的蓝色旧布,这么多年在城主府劈柴,哪怕他再木讷,几十年的岁月蹉跎,多多少少也学会了谨慎二字的大概意思。
在张麻子打开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平常那个不喜言语的瘦弱少年看着短剑,眼中闪烁着比剑锋更加刺目的寒芒,看的张麻子徒然打了个寒颤,脑海中突然闪过多年前说书人说过的一句话,青鸾羽翼未丰,其喙可破金石。
可是回过神再一看,却又见赵青衣腼腆的笑容,张麻子摇了摇头,道:“先干活了。”
下午,烈日凌空,太阳底下连只虫子都没有,有的话也晒成了虫干,树上的蝉跟发了疯似的鸣叫。
后门的持枪侍卫此时也都有气无力的靠在门边,身上黑色的甲衣看着威风凛凛,估摸着防御力不错,但在这炎热的下午,如果可以的话,侍卫是真想把曾经梦寐以求的甲衣脱下来。
赵青衣坐在回廊的墙角,看着门外依然瘫坐在屋檐下的乞丐,心中数着数,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惊讶的发现,这个乞丐总是在第一千二百息的时候,挪动一下换个坐姿,而且坐姿一共只有三种。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乞丐三次一个来回的坐姿,每次同样的坐姿,都会一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破旧衣服因为腿动而带起的幅度,身上衣服因为身躯的移动带起的皱纹,这些竟然都会一摸一样,没有丝毫的偏差。
赵青衣尝试着学着乞丐的样子移动坐姿,每次都尽量的重复一样的动作,衣服上的大皱纹会差不多,但是总会有一点不一样的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