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李公公将摆满了信物的托盘呈到南宫易面前,柔声劝道:“皇上,奴才已经把秀女们的信物拿来了,您看看,挑几个中意的。”
南宫易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极不情愿的抬起头来。李公公连忙又走上前几步,让南宫易看得更清楚些。
突然,南宫易的眼睛骤然睁大,他一把拿过那只帕子,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声音颤抖,喃喃自语道:“一枝红艳露凝香一枝红艳露凝香”
“皇上您没事吧?”李公公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这只帕子是谁的?”南宫易急急问道。
李公公急忙去翻一旁的名册,说道:“是一个叫凝露的秀女。”
“凝露她的名字就叫凝露吗?”
“是的,名册中写着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所以只有名,没有姓。”
南宫易将帕子慢慢的攥成一团,揉在掌心,他望向窗外,神色迷惘,似乎在想些极久远的事半晌,他终于松开手,素白的帕子皱巴巴的掉落在桌上。
“就要她了。”南宫易淡淡开口,吩咐李公公道:“拟朕旨意,封凝露为嫔,赐居桂露阁,赐封号为月。”
李公公连忙提醒道:“皇上,刚入宫的秀女位分不宜过高,您看兰嫔入宫多年,才得的嫔位”
“朕已开口,你无需多言。贵妃那边你去知会一声,让她再替朕选两三个就够了,另外通知敬事房,今夜月嫔侍寝。”
李公公见南宫易旨意已下,也只得应了。
他回到春明宫,秀女们仍跪在地上候着,他清了清嗓子,对周贵妃说道:“启禀贵妃娘娘,皇上已经下旨,封凝露为嫔,赐封号为月,赐居桂露阁,其余的,皇上让贵妃您挑两三个好的就够了。”
凝露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小声道:“是是我?”
李公公斥了一句道:“还不赶快谢恩。”
“臣臣妾叩谢皇上圣恩!”凝露连忙俯身叩拜,眼里盈满了欣喜的泪水。
周贵妃的眸中却闪过一抹淡淡的惊诧与狠戾:“她上官素衣到底有什么本事?仅凭一句诗,就让皇上要了这个不起眼的秀女?”
她随即淡淡一笑,说道:“玉儿,带李公公去后殿喝盏茶,歇歇再走吧。”
待李公公离开,她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凝露,声音沉了几分道:“月嫔,起来吧。皇上已为你赐了居所,你且回去收拾收拾,晚些时候再来给本宫请安吧。”
“是,多谢贵妃娘娘。”凝露站起身,感激的看了上官素衣一眼,这才走出门去。
周贵妃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了句:“世子妃果然慧眼独具,你看上的,皇上果然中意。”
上官素衣淡淡说道:“娘娘过奖。想来也是运气好的缘故,若论慧眼,怎敢与娘娘相比。”
周贵妃心道:“果然生了一张好嘴,这般能说会道。”
上官素衣见她没做声,便又开口道:“娘娘今日叫素衣来,是想让素衣替娘娘选几个好的。依素衣愚见,这几个都不错,素衣已将她们的名字作了标记,皇家之事,素衣不便过多参与,这便告退了。”
周贵妃点点头:“你去吧。今日你帮了本宫的忙,本宫会记下这个人情的。”
上官素衣站起身,朝周贵妃行过礼,越过仍跪在地上的一众秀女,走出门去。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还是早些溜了,回九公主宫里去为好。
到了安喜宫,上官素衣遍寻不见九公主,找了许久,才发现她正窝在厨房里。一屋子的油烟味道,呛的上官素衣接连咳了好几声:“九公主,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九公主闻声回过头来,欣喜的朝她一笑。一旁的翠锦将她推到上官素衣面前,俯身行礼道:“奴婢拜见世子妃。”
九公主拉过上官素衣的手,写道:“这是我新研究的一道菜,方法有些不当,所以油烟味大了些。”
上官素衣又气又笑,伸手敲了敲她的头:“我好些日子没来,嘱咐你读的书读了没有?别整日的窝在厨房里。”
九公主眨了眨眼,忙又写道:“我做了好吃的栗子糕,可是特意给你留了些呢。”
上官素衣无奈的白了她一眼:“真是服了你了,你母妃要是知道你整日窝在厨房里不好好,说不定怎么训我呢。”
九公主碰了碰一旁的翠锦,示意她去拿些糕点来。上官素衣见翠锦进厨房里头去了,这才说道:“我这次要在你这里多住些时日了,你不会嫌我烦吧?”
“怎么会,九儿高兴还来不及呢。”九公主欢喜的写道,她转了转眼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狡黠:“你是不是和世子吵架了,离家出走,到我这里来了。”
上官素衣扑哧一声笑道:“快别开玩笑了,正经些。”
九公主嘻嘻笑着,指尖划的她掌心有些发痒:“没关系呀,你离家出走,我也是会收留你的。”
翠锦端了几碟糕点出来,上官素衣便将九公主推到房内,两人坐着喝茶。九公主的指尖有些凉,许是体内血脉不通的缘故,她看着九公主清丽的面容,不由得默默感叹:若是她身子健,这一生,便得许多圆满。
可她转念却又想起南宫易,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偏偏是九公主的父亲。
她想起那日梁穆清对她说过的话:九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你不是很恨他吗?
心中的恨意慢慢浮起,她的拳头不自觉的攥紧,可是,九公主只是个孩子,这一切,又与她何干呢?
她知晓此事其中牵扯许多,但她还是将花溪叠的医书都带了来,想趁此机会好好钻研,说不定可以为九公主做些什么。她早已想到,九公主是皇贵妃的女儿,皇贵妃深得圣恩,谁敢动她的女儿?想来在宫中,能对九公主下手的,就只有周贵妃了。周贵妃表面上温婉贤良,实则城府极深,也是能做出此事的。再细想想,说不定皇上早就知晓此事,只是碍着某种原因,不肯挑明罢了。
这样想来,她若是要医九公主,这其中还真的牵扯到许多不清不楚的事情。
她想起那日佛堂初见,九公主的眼底,浮着与她一样的淡淡哀愁。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既然花溪叠已将医书赠与她,想必也不会对此事撒手不管,不如就试试吧。
过了傍晚,她便窝在房里研读那几卷医书,看得她头疼脑热的。她原以为医书和兵书一样,掌握其中道理便好,可这医理,她觉着倒比兵法要难上千百倍。她有些头痛的合上手中的书,伸手从床边书架上摸出一卷前朝兵法来看。
外头一个宫女隔着门喊道:“世子妃,月嫔娘娘求见。”
月嫔?不就是那个凝露吗?她来做什么?上官素衣将桌上的书收好,喊了一句道:“让她进来吧。”
凝露推门进来,对她欠身行礼道:“世子妃好。”
“月嫔娘娘好。”上官素衣亦回以一礼,“娘娘坐。”
吩咐完宫女上茶,上官素衣便问:“娘娘找我何事?”
凝露略低了头,声音极小的说道:“特来特来感谢世子妃提携之恩。”
上官素衣抿了一口茶:“娘娘说笑了,何来提携一说。不过是看那帕子缺些生气,随手添了几笔,坏了娘娘的帕子,还请娘娘恕罪。”
凝露猛然抬起头来,咬紧了嘴唇,眼睛有些发红,半晌才鼓足勇气弱弱的说了句:“那日落红院里,是不是你”
终于说到正题了。上官素衣轻描淡写答了一句道:“是我。我奉命追查一件案子,姑娘是无辜之人,我不是有意要伤姑娘。”
“我不是说这个”凝露回头,瞧准了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说道:“你知晓,我本是落红院的歌妓落红院被查封,我无处可去,回到无名镇老家,又总受人欺辱,实在走投无路,才想到了入宫选秀”她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上官素衣面前,颤声说道:“恳请世子妃不要将凝露的身世告知皇上,否则凝露将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