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崖。
冥灏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耳朵。他能感觉到那道伤痕还在,不过已经淡了些,估计很快便能愈合了。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灵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灏哥哥,你醒了吗?”
冥灏起身为她开门,见她只穿了一袭白裙站在冰天雪地里,风掠起她及腰的长发,衬得她的身形愈发单薄娇小。
冥灏蹙眉,侧身将她让进屋里,“穿这么少,你不冷吗?”
灵雪将手中捧着的药递给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冷呀。我娘说,可能是我在双生崖呆久了,所以就适应了这里的温度。”
冥灏接过药碗,看也不看便将一碗浓稠的棕色液体一饮而尽,没有皱一下眉头,只是最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灵雪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你好厉害呀,这么苦的药都能一口喝完。我小时候每天都在喝药,苦的不行,我就整天的哭。”
冥灏避开她的目光,淡淡道:“我体内的毒还要多久才能完消除?”
灵雪掰着手指认真的算了一下:“至少三天吧。”
三天。
差不多够了。
他走的这些日子,京城应该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他也不急着回去处理。宫里的事有锦绣在,他还算放心。
灵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灏哥哥,你是急着回京城去吗?”
冥灏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
灵雪眨了眨眼睛,突然倾身凑近,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那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指尖的冰凉触及他手腕处的肌肤,带着一种透入骨髓的寒冷。他皱眉侧身,冷目看向灵雪抓住他衣袖的手。
从来没有人能近得他身。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早已让他多了无数分警惕,除了母亲之外,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触碰到他分毫。
肌肤的微微触碰,便是危险的前兆。
然而当他对上灵雪那双纯澈的容不下一分杂质的眼睛,眉目间微冷的杀气慢慢褪去,他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把她甩开。
灵雪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与憧憬,就像仰望着慢慢升起的太阳,就像仰望着雪山之巅上即将盛放的雪莲就像仰望着她生命中的部希望,那般虔诚与渴盼。
这样干净的眼神,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抵挡。
冥灏偏头看向别处:“京城不好玩,你还是别去了。”
“就算不好玩,我也想去!”灵雪把脸凑到他面前,委屈巴巴的说:“我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双生崖,娘亲不许我出去,说我身子不好,得养着可是,我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
冥灏垂眸,淡淡的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不安。”
灵雪忙道:“不是有灏哥哥吗?灏哥哥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冥灏站起身,背对着灵雪,负手立在窗前,声音低沉:“我住的地方,见不得光,见不得人,你若跟我走,注定一生都要活在阴暗里。”
“灵雪不怕!”灵雪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只要你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好了。”
灵雪看着冥灏的背影,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半边窗,双生崖上本就常年不见日光,屋子里霎时昏暗起来。她咬紧了嘴唇,等着冥灏的答复。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里。
她从记事起,记忆里便只有这覆着无际白雪的双生崖。她知晓她娘亲是个厉害的人物,常有人登门拜访,能被娘亲接入崖中待为客人的却少之又少。而陪伴她的,只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娘亲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做素衣,是她的亲姐姐。
许多事她已记不清了她只依稀记得双生崖上曾发生一件大事,那日之后娘亲便昭告天下,任何人无崖主邀约不得再上双生崖,而素衣姐姐也大病一场。之后,娘亲便接来了一个小男孩,常年在双生崖养病,她总是好奇的问娘亲他的名字,娘亲说,你唤他溪叠哥哥便是。
一转眼她便长到了十几岁,那日崖上来了一个女人,她躲在门后,趴在门缝上小心翼翼的想看清她的脸,那女人却似乎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与娘亲说了几句话,便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至今仍清楚的记得,那女人走到门前,俯下身来笑望着她。她有些胆怯的向后退去,那女人便从门缝中递给她一条玉坠,小小的一块,透着莹润的光泽。她记得那女人的手极好看,甚至比她手心里那条玉坠还好看女人见她仍傻傻的站着,便推开了门,拿过她手心的玉坠,亲手戴在她的颈间。
那块形状极其不规则的玉坠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竟闪烁着莹莹微光,像前天夜里刚下的雪,在清晨日光下的模样。
甚是好看。
女人笑着摸摸她的头,声音清透,传到她耳中,如潺潺流水般清脆悦耳:“这个玉坠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要一直戴着它,好吗?”
她傻傻的点头。
女人转身离去,她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之后才得知那女人带走了素衣姐姐。
之后溪叠哥哥也离开了双生崖,偶尔才会回来看看。
此后数年,便只余她一人,与这寒冰白雪为伴。
没有人陪她玩儿,有几次她央着几个侍女给她讲讲外面的故事,被娘亲责骂了一番不说,连带着那几个侍女也跟着受了惩罚。娘说,外面的世界是污秽的,不能污了她的耳朵。
她只好跑到双生阁去,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医书,娘亲说过,这里的书极其珍贵,谁也借不得,却也没说不许她看。
她便整日整日的翻着医书,竟也看懂了,无聊时便跑到双生谷里去采摘药材,丢到娘亲的房里,给她凑几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