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易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不说上官素衣,这大梁质子梁穆清,可是南国人人皆知的最不好惹的主儿。
大梁名义上是南国的土地,实则依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自成一国,再加上大梁人民骁勇善战,南宫易也不敢轻易动这块土地。为了避免大梁起兵造反,南宫易亲封大梁王为镇南王,称只要大梁一日称臣,南国便不会插手大梁的任何事情,条件是,要大梁王当时年仅十岁的唯一儿子梁穆清作为质子,长住京都。南宫易表面上是给足了大梁好处,实则心里另有打算。大梁王虽然骁勇,但年事已高,成不了气候,只要他的儿子永世不回大梁,大梁也只能是他南宫易口中的一块肥肉罢了。
梁穆清自十岁那年起便住在京都,南宫易亲赐府邸,人人都道南皇仁义。这几年来,梁穆清为南国平定无数叛乱,所到之处,百姓安康,南皇也毫不吝惜对他的赏赐。只是,没人知道,梁穆清立下的战功越多,南宫易的忧虑就越深。想让梁穆清替他安定天下,就势必要给他兵权,再加上大梁那支训练有素的黑羽卫,他实在是不敢想象,梁穆清的手里到底握了多少资本。只是梁穆清自十五岁那年起,便以身体欠佳为由不再进宫,一年前那场战乱之后,更是声称自己身重奇毒,武功尽失,脸也被毒性入侵,容貌尽毁丑陋不堪,不能面圣。
上官素衣不是那些闺阁中的普通女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用意。
这几年来,皇上派到梁府的人都被梁穆清用各种手段清了出来,他想探探梁穆清的虚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塞一个他没办法拒绝的人进去他梁穆清还没有胆大到抗旨不尊的地步。当然,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上官素衣是不会为他卖命的,就算他想让她为自己做事,她一个弱女子,也没那个能力做到。他只是想,塞了一个女人进去,梁府必然不会像以前一样安宁,这个时候,他便可以趁虚而入了。最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梁穆清的身边最容不得女人,皇上正是想借梁穆清之手除掉她,自己倒乐得做好人。
“怎么,众位爱卿怎么都不说话了?”南宫易环视众人,语气又温和了下来。“皇上,不可啊!上官素衣虽然是上官氏之后,又是我南国第一美人,可她毕竟是叛国之女,怎能配得上世子?”末位的一个小官站了起来,言辞恳切。楚丞相暗暗摇头,这人明显没有理解皇上的用意,皇上和梁穆清之间的纠葛,没人比他更清清楚了。皇上此举,一来是想借此刺探梁府虚实,二来,更是想借上官素衣这个叛国之女的身份来羞辱他。他堂堂大梁世子,娶的不说公主,少说也该是名门千金,皇上却赐了这样的一个女子给他,不是羞辱是什么?他摇摇头,刚想站起来说句话,却听得南宫易开口说道:“上官素衣,把面纱揭开给朕看看。”
上官素衣微微抬眸,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掀开了那层薄纱,露出了那道如藤蔓般盘亘在她脸上的疤痕。
她知道,南宫易要让天下人知道,她上官素衣现在是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用来配那身重奇毒丑陋不堪的大梁世子梁穆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楚丞相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他犹记得一年前那个晚上,眼前这个女子身穿一袭血红的嫁衣,回眸一笑,便如沐万缕春风,令人移不开双眼。如今,怎就成了这般模样?“一年前,她的容貌早已毁了。”南宫易淡漠的开口,仿佛在谈论一件不具有生命的东西。他偏头看向那个刚才说话的小官,声音里带了一丝戏谑,“现在,她可配得上世子了?”那小官终于听懂了皇上言语里的嘲讽之意,慌忙低头赔罪道:“皇上所言极是,下官愚钝,还望皇上见谅。”
南宫易满意的笑了,他转过头来俯视着仍旧跪在地上的上官素衣,“朕已命人将圣旨送到了梁府。上官素衣,你可接旨?”
“素衣接旨。”
她的选择,从来都是南宫易给她的别无选择,除了接旨,她又能怎样?
父亲被皇上赐死,哥哥也在那场战乱中死了……上官府邸如今只剩下几个忠心的仆人,还在等着她回家。
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她能依靠的,从来就只有她自己。
听到她的回答,南宫易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接了旨,你现在也算是半个世子妃了,这几日你先在宫中住下,待成婚之后,再搬到梁府去。”周贵妃见上官素衣接了旨,便对皇上笑道:“皇上宅心仁厚,怜香惜玉,这可真是美事一桩。不如为世子妃赐座,我们一起高兴高兴,也为世子妃除除冷宫中的秽气。”“甚好,甚好。”周贵妃一向善于揣度南宫易的心思,几句话更是说的南宫易龙颜大悦,他拂了拂衣袖,吩咐一旁的宫女引上官素衣下去就座。
“父皇,母后,儿臣已是许久不曾见到素衣姐姐,这几日不如就让素衣姐姐住在儿臣的宫中可好?”说话的女子,一袭淡黄色的纱裙,云髻高挽,插着一只华美非常的金簪,衬得一张本就姣好的脸更加端庄温婉。她便是当今公主,周贵妃之女,南宫易最宠爱的女儿,周淑慎。传言淑慎公主出生之日,皇上大悦,为了表示对周贵妃的恩宠,特赐公主跟随母姓,这在南国可是头一例。更有太后亲自为公主取名“淑慎”,寓意“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足以见得这淑慎公主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慎儿开口,父皇怎能不应?准了,准了!”南宫易哈哈大笑,眼里满是对周淑慎的宠溺。“谢过父皇。”周淑慎坐了下来,她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上官素衣身上,隔着那层薄薄的白纱,她有种错觉,眼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女子,她好像……看不透了。和一年前,那个整日陪在她身边恣意欢笑的上官素衣,简直……判若两人。
上官素衣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周淑慎一眼。周围人说了些什么,她全然不知,她只是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茶杯,垂眸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