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蹲了几个猴崽子,压低着嗓子撺掇他:“快去!快去!”
徐凤鸣暗自好笑,却故意没看他。
商陆看看院外,最后硬着头皮进来了:“主子。”
徐凤鸣嘴角含笑,瞥了商陆一眼:“什么事?”
商陆十分难为情地从怀里摸出一串珠子来,双手捧着递给徐凤鸣:“这是……送给主子的。”
那是木头磨的珠子,穿成了手串的模样,那珠子做得十分粗糙,边缘部分甚至还有棱角,但配色却很好看,珠子大小也十分均匀,看得出来,做这手串的人是用了心的,只是手法生疏,所以做得并不好。
徐凤鸣接过那手串,那珠子传来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清凉香甜沁人心脾。
“这是个好东西。”徐凤鸣说:“从哪来的?”
商陆脸蓦地红了,他垂着头不吭声,也不敢看徐凤鸣。
赵宁看着这小孩,本来就冷的脸更冷了。
他嘴角紧绷,眉头动了动,眉心挤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褶皱。
“说啊!”
“说啊!”
“你快说啊!”
那外边探头探脑的人显然比商陆这个当事人还急,恨不得冲进来掰开商陆的嘴,将他倒着提起来,把他肚子里憋的话抖出来。
徐凤鸣倒是不急,将他手串收了,耐心地等着商陆说。
岂料他不着急,赵宁倒是先急了。
“想来是他感念你的大恩。”赵宁面色冷淡,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总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情绪:“这珠子定是他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
徐凤鸣笑着问商陆:“是吗?”
商陆的头埋得更低了,外面那一群看热闹的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股脑地全涌进来七嘴八舌。
“少爷!就是赵公子说的那样!”
“是啊!”
“大哥为了给你做这珠子,受了好多苦呢!”
“半个月都没睡好觉!”
“手还受伤了!”
商陆:“……”
徐凤鸣心里忽地一软,他当初救商陆本来没打算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毕竟也只是路过遇到了顺便出手帮的忙,何况当时救他的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赵宁。
他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于商陆而言就是生死之恩。
可他是施恩者,不是受恩者,所以无法设身处地去体会商陆的心情。
如今忽然看见自己的一个善意被人这般放在心里,而且还能得到回报——尽管这手串可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对于家财万贯的徐凤鸣来说简直不足为提,可徐凤鸣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这串珠子的意义远大于它自身的价值。
“地上凉,快起来吧。”徐凤鸣道。
“大哥!快起来。”
商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徐府这帮孩子堆里混成了大哥。
眼下那些孩子七手八脚地把商陆扶了起来。
“商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徐凤鸣说着,顿了顿,道:“礼尚往来,我也该回你个礼,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这样吧,今日岁首,我就给你些银两,当做谢礼了。正好,让你的小弟们也跟着热闹热闹,我给你们一人一个红封儿,权当给你们小孩子押岁。”
商陆只是想送点什么东西表达他对徐凤鸣的感谢,并不是想从徐凤鸣身上得到什么,闻言就想张口解释。
岂料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群小弟先喊起来了:
“太好了!”
“谢谢少爷!”
徐凤鸣下意识喊徐文,徐文现在正在映月跟前献殷勤,哪里听得见他喊。
徐凤鸣于是伸手去摸腰上的钱袋,摸了一个空之后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家,钱袋没挂身上。
徐凤鸣:“……”
赵宁见状,掏出自己的钱袋递给徐凤鸣。
徐凤鸣怔了怔,随后接过钱袋,吩咐商陆去将外头梅树上挂着的小桃符取下来。
那是一个个约摸三指宽的桃木雕的小桃符,下面坠了红穗子。
徐凤鸣将那银子吊在穗子上,一个孩子发了个木牌,让他们拿回去挂起来。
这些孩子得了吊了钱的桃符,个个兴高采烈跑了。
打发完这些小鬼,徐凤鸣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看向赵宁,笑道:“回头我把那钱还你。”
赵宁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徐凤鸣手上那串珠子:“不用。”
接下来两人便在这雅阁里,听着院外的声音喝酒。
二人不到半个时辰,便喝完了两坛酒。
徐凤鸣酒量不行,已经醉了。
他喝酒上脸,此时双颊酡红、双眼迷离地看着赵宁。
赵宁察觉他神色不对,知道他是喝醉了:“凤鸣,你喝醉了。”
“凤鸣……”徐凤鸣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之意,神情却有些落寞:“我还以为,你要叫我徐公子呢。”
赵宁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莫名:“……我什么时候喊过你徐公子?”
徐凤鸣脑子有点懵,他直勾勾地盯着赵宁,似乎在认真地回忆赵宁究竟有没有叫过他“徐公子。”
“想起来了吗?”赵宁轻声问,声音带着磁性,温柔极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冷漠:“有没有?”
徐凤鸣呆了呆,他原本就白,又生得端正,一双能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眼下正神色迷离地盯着赵宁,有点莫名的令人……想入非非……
赵宁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徐凤鸣嫣红的唇上,他生了一张负心薄幸的薄嘴唇,眼下唇色鲜艳,薄唇微张,微微喘着气,配上那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简直媚态尽显。
赵宁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眼,一眼瞥到了他线条流畅、肤若凝脂、白玉一般的脖颈,徐凤鸣还好死不死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赵宁的喉结本能地动了动,他欲盖弥彰地瞥开视线望向窗外。
“算了……”徐凤鸣摆摆手:“你走吧……”
他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
人还没站起来就先摔了下去,赵宁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徐凤鸣一把推开赵宁,自己往门边走。
没走出几步,就左脚绊右脚自己绊了自己一下,赵宁又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这次直接抱了个满怀。
赵宁:“凤鸣,你酒量真差。”
徐凤鸣面色潮红,凝视着赵宁,他目光虽然带着些醉酒后的迷离,神情却专注极了,眼眸中荡漾着溢于言表的柔情,好像要将赵宁整个人装在眼里。
“……别这么看着我。”赵宁伸手盖住徐凤鸣的眼。
赵宁怕自己按耐不住,所以才盖住徐凤鸣的眼睛,结果没一会儿他就后悔了。
徐凤鸣那长睫毛在他手心里若有若无地扫来扫去,挠得他手心滚烫,心痒难耐。
这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赵宁像是摸到了碳炉子一般倏地松开手,徐凤鸣还直勾勾地看着他。
“赵宁,你没良心。”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眼尾有点红,双眼朦胧,似乎氤氲着水汽,说话带着鼻音 ,听起来有点像是哭腔。
赵宁都快疯了,然而他了解徐凤鸣,他生怕自己干出混账事来,明日徐凤鸣醒了又一气之下又拔剑捅自己。
其实捅一下还好,反正也死不了,怕就怕徐凤鸣提起裤子不认人,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哪里没良心了?明明没良心的是你。”赵宁神经紧绷,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自己即将决堤的理智:“我送你去……”
徐凤鸣倏然一动,对着赵宁嘴角就是一口。
他下了死手,一口给赵宁咬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