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寸凝噎:“……清绝,你这就过分了啊。”
无名也跟上:“苍寸,可有人说你‘聪明’过了头?”
苍寸刚要咧嘴,却又气得跳脚:“要骂就骂!一个二个却如此阴阳怪气!话却不说明白!到底几个意思——”
他声戛然,悟出了他们的弦外之音。
望枯是喜欢风浮濯的。
哪怕此情仅有几两的份量。
却于风浮濯而言,重若泰山。
……
人间常有神话簿子,主人翁多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灶王爷、二郎神、织女牛郎……可望枯来了仙界,却一个不曾见过,才知诸神已如流火陨落。如今只剩“仙”,再无天外之“神”。
但人间滞留太久,早已叫不出众仙名讳。
恐怕并非是凡人叫不出,而是这仙界压根无人。
迈十步是,迈三百步依旧是。
实属“万径人踪灭”。
苍寸不允望枯乱跑是对的,了无引路的小仙童指明方位,闷头走定会误入什么禁地。仙界是一座巨大的“山城”,鳞次栉比。雕栏玉砌并无奢靡之风,倒是木屋配绿瓦,门前各立一汪池,颇像世外桃源的梯田。
质朴却致远。
苍寸数落一路:“你可知道,仙界肯给你放行,当真是给你和清绝的脸了。这些云浪可大有来头,是集仙人百家所长而造,根骨不净的修士、魔修、鬼修,通通拒之门外。若是你们执意要进来,可以,这些云浪便会引你们去往‘银钥星’,询问星宿的指示。”
“若是不巧,你刚好是那千古一见的大魔头,他们非得把你削成木头不可!你啊!适才就是闷头北行,险些要着了他们的道!”
苍寸没有唬人,仙界遵循“选贤举能”的道理,云浪能节省人力,皆为好事。
而这大名鼎鼎的银钥星,正是悬在最北边的一座“钟楼”。也曾无意震出声响,望枯因风浮濯而分心了,便随聒噪里行进。
可时至今日,她仍不知自己因何事而分心。
大概是苍寸说对了。
她不愿承认风浮濯的已死之实。
死生咒于彼此而言,都有知觉的。
她始终记得,在风浮濯咬破掌心的时刻,她尝到了丰沛的、贲张的、源源不断的“跳动”。
在手腕,在指尖,在心口。
这是过去两百年从未有过的知觉。
风浮濯随一缕香火燃烬后,望枯的筋脉跟着归于平静。
在这座迷雾横生的山城里,她摊开掌心,又合上掌心。
——朱砂痣不见了。
望枯只是背过手,随意看去枝头青鸟:“那仙界为何又给我与路师兄放行了呢?”
路清绝抱剑随后:“看人下菜罢,有些人的底色为纯良,哪怕堕魔了,也只行善事;也有人看不出心性,没有魔气也难以捉摸。而滥杀无辜不是仙家做派,只能从长计议了。”
苍寸压低嗓声,细细提点:“听见了没?你人在仙界走一日,就要装个老实巴交的可人儿一日,知道么?”
望枯心不在焉地再看一次掌心:“不知道。”
苍寸:“……”
——有意与他对着干?
路清绝将望枯的异样尽收眼底,并未戳穿:“行了,她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三人拎得清就行。打不过就跑,命保好了,来日还能东山再起。”
苍寸挠头:“我们哪儿有这么废物,清绝,言之有过了……诶!天上间就在前头了,步子都快些!”
无名一拔青史剑:“都闪开,我打头阵。”
苍寸被逗乐呵了:“天上间乃舍竹帝君审讯、判决诸事之地,庄严肃穆,怎能拔剑相向……”
话说在前,可绕柱入殿又成另一副光景。
无名声色俱变,大步流星:“师尊!”
苍寸倒吸凉气,瞠目结舌:“这……这!”
此地哪儿还有天上间的模样。
长血为洪水,野尸为陪衬。可当即改名为“地上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