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遍就忘不了。
但凡有了泥斑点,都会碍眼。
而今日——
就该将望枯抱着走的。
……
吹蔓是有些忌惮风浮濯、弋祯法师这类自带佛光的主儿,起先是怕打搅望枯,遂带续兰、抱着断剑,远远候在密林深处。
续兰却不同,明知说不出话,也跟在救命恩人风浮濯的后头,由苍寸替她带话。
续兰:恩人,您实话实说,可是对望枯动情了?
苍寸:“……”
这妮子出言不逊,给他吓得够呛,苍寸却会打圆场,谄媚赔笑:“她说,恩人,多谢您救了望枯,过会儿留下来吃顿饭罢。”
续兰:……
此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风浮濯思忖良久:“可小坐一二。”
苍寸料不到他真会应:“好啊,就来我院子,您上回是见过的。”
风浮濯心不在焉:“上劫峰可有空地?”
苍寸:“倦空君问这个做甚?”
风浮濯:“既要安身落户,自要选个好地方。”
苍寸:“……”
得了,这佛修又是只为望枯而来。
回望银烛山,竟从微雨双飞,变作风阳万里。
有人高呼——
“晴了!晴了!”
凌嵘站在墟地之间,一众鬼修也难得面向晴空,无不笑得开怀。
结界应当断了。
但断了就断了。
这样好的日头,才是久违的安宁。
……
一归遥指峰,休忘尘设百里长桌宴,桌椅碗筷皆由他亲力亲为。
哼着小曲,好不惬意。
休忘尘见他们回来,才放下手头事:“席咛,不错,恭喜你博得桂冠,三日后,来衔隐小筑领你的奖赏。”
席咛倦了,该敬的礼数却一个不少:“多谢师尊。”
望枯嘟囔:“为何还要再等几日……”
休忘尘大笑:“问得好!好事多磨,好物需等,上古法器也有好坏之分,今日的胜仗,来得如此不易,若只是随意拿来一物奖赏,才是怠慢了席咛。”
休忘尘平日纨绔,却此理在意。
他行礼邀约:“至于今日,既是接风宴,便让风里来的贵客,坐去主位。”
弋祯法师笑脸迎人:“休宗主盛情难却,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
休忘尘心里精明着,风浮濯并非第一回入十二峰,也不是第一回将他邀来十二峰,但先斩后奏要风浮濯留下,却是头一遭。
如此,可知他人不在银烛山却自有本事窥天——留着一席座,也好过被他蒙在鼓里。
风浮濯作揖推拒:“尚有要事在身,恕倦空无礼。”
休忘尘回身一笑:“上劫峰西北角最是芳草萋萋,藤身刚刚起死回生,自当要选个土壤尚可之地,总比什么……业已荒芜的妖山要好。”
风浮濯微蹙眉头:“休宗主这是何意。”
休忘尘举起杯盏,话语悠悠:“并无何意,只是想趁此机会,留得佛门二位贵客,慢慢聊,慢慢喝。”
风浮濯:“……嗯。”
他心下定论——
休忘尘此人,深不可测。
……
接风宴定在戌时,吹蔓也想尽一份力,便兴冲冲跑了去。剩余的,该洗漱就洗漱,该小憩就趁早补眠,十二峰弟子不去则记过。
只是遥看星汉,赏花好月圆,祝个已过的中秋。
但好就好在,可不着宗袍赴宴。这让想求道侣的修士们一笑忘忧——十二峰男女失衡,前者六成,后者四成,四成里名列前茅的、容貌昳丽的还占绝大多数。
自是男丁花枝招展,为求女子一次回首。
苍寸还是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儿郎,听闻此事,怕食甜会口臭,或一屁轰个惊天动地。随即统统放下,只在院子里灌水解馋,再寻续兰攀谈,大嗓门就此登堂入室。
苍寸:“你过去是公主,但也莫要瞧不起我,回去两百年前,我家做的食盐买卖,清绝都还什么也不是!但我俩不打不相识,他一脚踹飞我,三颗牙没了!如今靠修炼把牙补了回来,不得多吃两口吗!”
望枯梦中那一脸横肉的公子哥,竟真是苍寸。
苍寸:“说来惭愧,那会儿仗着老爷子有几个钱,就处处横行霸道……如今想来,清绝这么些年,姑娘只认定一个,命也只认自个儿,倒是挺让人钦佩的。”
活得久,忆前尘,便是怅惘没了头。
吱呀推门罢,又听一声:“望枯在何处?”
苍寸:“哟,倦空君回了?她在屋里呢。”
风浮濯的声,静得一如既往:“嗯,那我帮她洗衣。”
苍寸被水呛得不轻:“……您这是?”
风浮濯已拿过搓衣板,卷起衣袖,蹲坐台阶:“闲来无事。”
——盯了望枯衣上的污点一路,自然早有不满。
苍寸:“……”
怪不得望枯睡得这样安稳。
有道是——
贤夫捣衣,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