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她想成为女王,不,她不想。”
“作为新教教徒,她必须继承爱德华六世的遗志,何况,诺森伯兰公爵需要一个傀儡,来帮助他巩固自己在枢密院的势力。”
“你应该听说过,在诺森伯兰公爵带兵镇压你和你的支持者时,枢密院的支持从简身上转移到你。”玛丽的嘴角微微弯起。
玛格丽特依然看着她,面无表情。
等到后者的笑意完全从面部消失,玛格丽特扔出一个问句。
“你真的以为议会就是一群见风使舵的懦夫么?”
“不是。”但是玛丽的内心却持相反意见。
“我知道在枢密院出现以来,它的意义是王室统治王国的工具,但又不是。”玛格丽特自然明白对方的心中所想。
“但枢密院并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弹劾一位女王。”
几个念头同时跳进玛丽的脑海。
首先,正是这个时刻,她才能大致理解为什么玛格丽特会被称为“铁血宰相”,为什么整个英格兰,甚至是整个欧洲的人物提起玛格丽特都会色变。不要误解这个意思,玛格丽特可以说是任何平民百姓能遇到的最亲民的贵族——或许和她度过几个世纪的岁月有关,但只要展现出冷酷的一面,就会变得异常吓人。玛丽想象了一下历史书上玛格丽特的形象,一把十字剑,以这样的情况穿梭在战场上。即便经历过大风大浪,她还是至少有两三个内脏器官发生不正常的颤动。
第二,简·格雷十分重视新教信仰,并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扞卫自己的信仰,并且拒绝见即将被处死的丈夫一面,已达到两人逝去时神圣的宁静。
第三,简·格雷极其热爱知识,与世无争。面对苦难,她只有纸和笔可以倾诉。
以及······
“主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中。”
“成为伟大的女王吧,玛丽。”
就像是打开一个封存已久的箱子,里面,玛丽极力想要忘却的一切,就这么一股气地倒进脑海。
不,这不是真的。简只是我的敌人,永远的敌人。
但就像是在否决她一般,在玛丽脑畔闪过的,都是两人温馨的场面。
玛格丽特不知何时停住了说话,她观察着自己的秘书,还忙里偷闲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是不幸的,你又何尝不是呢?”也不管有没有听众,她如此感叹道。
一个是被王位束缚的知识爱好者,一个是没有童年、在悲伤中成长,独自一人背负起姓氏中的负担,踽踽独行的所谓“私生女”。
这何尝又不是命运呢?
“你必须要知道,简·格雷,她让自己成为你的基石,促成你的女王事业。”等玛丽稍稍回神后,玛格丽特接着说道,“一个被迫卷进政治纷争的牺牲品,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而你,只是宗教战争中的一枚棋子,或许重要,但始终无法成为棋手。”
玛丽低头不语,她已经猜到大概。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在你当上女王后会过来辅佐你吧。”玛格丽特毫不留情地将背后的一切撕开给玛丽看,“简·格雷向我献上了她的生命,来保住你的性命。”
那一刻,玛丽恨死了玛格丽特。那种恨意来自于最亲爱的人彻底背弃了自己的感情。她恨玛格丽特,因为这个血族就像恶魔一样,就这样将别人的性命做了交易。
“现在聊聊你和伊莎一世。”玛格丽特无视了自己秘书杀人般的目光,开始下一段叙述。
“你的聪明远远不及伊莎。”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玛丽只能选择接受。
伊丽莎白在她囚禁期间十分狡猾,与人通信从不留下带字的证据,几次叛乱危机都因为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你的成就远远不及她。”
“她过于优柔寡断,只能通过外交和婚姻诱饵。”对于这一点,玛丽显然不同意,她有些咬牙切齿接上一句,“还有情报部门和间谍。”
“尽管在我们看来,这些都是不太光彩的手段,但实际上是她开创了一个黄金时期,而不是你。”
“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在她执政晚期,她已经彻底糊涂了。”玛格丽特公正地从另一角度评价伊丽莎白一世。
玛丽想到自己即将被处死后,玛格丽特在刑场上的紧急救援;而后,便是作为玛格丽特的随从,去看望临死前的伊丽莎白。
“她不想在审判书上签字,因为她内心不安,对吧?”玛丽抬起头,神情已经是整理过后的平静。
“我能够救下你,某种因素还在于她。”玛格丽特没有太过注意对方的震惊,意兴阑珊地接着说道,“她被迫签字之后,找到我,让我想办法营救你。”
“救人的事,我已经做过太多了,所以,如你所见。”
“那为什么你不救她?”玛丽敏锐地发现玛格丽特并没有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我没有这个义务。”玛格丽特说,这一刻,她释放出的气息,就好像世界毁灭也与她无关。
“我让你活着,除了和简·格雷的交易在,最重要的是,留着你,我想看看未来会如何,你会如何。”玛格丽特站起身,转头看向地图,有意无视玛丽——她刚刚说出的话,足够后者花好长一段时间消化了。
“看看你的未来会如何,这就是我赋予你永生的原因。”她停顿了一下,在地图上的某处轻轻触摸,“你要记住,你不是我的附庸,你是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
“伊丽莎白,她的一生就是为了领导英格兰称霸世界,赋予她永生,她的本质就发生了改变。”
“而你不一样。”
良久,她说道。
“做你的事去吧,玛丽。别忘记换上执行任务时该用的制服。”
门缓缓地带上,只留下茶碗里还冒着热气的龙井。
孤独的王军总指挥默默地从终端中投影出一个人的画像。
“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