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壮年的皇帝，在万寿节——也就是他自己生日那天，突然立了太子，众人无不震惊。
最失落、最不可置信的当数端王了。陆柯宁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简直不要僵硬的太明显。
相比之下，睿王夫妇要南下的事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皇上莫非是要用这个消息转移大家对他们的注意力？
呵呵……陆柯宁立刻否定。
她和睿王，没那么重要。
回府的路上，顾承泽和陆柯宁一路无言，各自想着事情。
眼看着陆柯宁昏昏欲睡，顾承泽温柔地抱了她。
陆柯宁就这样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到了王府，车夫很识眼色，轻轻停了车，掀开帘子，顾承泽抱着陆柯宁大步迈进王府，还未进云澜苑，刘成便尾随着过来，轻声道，“王爷，四王爷来了！”
顾承泽脚步微顿，眉头紧蹙。他们同时离开皇宫，端王却已先他一步到了自己的王府，看来，端王没有乘马车，是自己悄悄来的。不过想来也是，这么个节骨眼上明目张胆来找他，确实容易引人猜疑。
顾承泽将陆柯宁轻轻放到床上，低头吻了吻，才返身去了紫云苑。
进门却是一股酒气。
端王背对着他，喝着他的酒。
刘成有些犯难地轻声道，“是端王爷要的……”
顾承泽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刘成退下，这才走上前，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四哥！”
顾承渝后背微微动了动，没有转身也没有答应他。过了许久，他才用满是悲凉的语气问他，“承泽，为什么？”
自然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大哥是太子！
顾承泽嘴角勾了勾，似是对这个问题不屑极了。
“四哥，梁嫂子快要生了，四哥还是早些回府，莫让嫂嫂们担心……”
顾承渝猛的转了过来，目光里是凶狠，是不甘，是猜疑，是厌烦……诸多的情绪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冲上前，一把拽住顾承泽的衣襟，“你怎么跟本王说话的？啊？你忘了你母亲死了，你像个扫把星一样的时候，是谁收养了你吗？”
忘？当然没忘！是谁？当然就是眼前他这位好哥哥的母亲，现在的李贵妃啊！
可他同样没有忘的，是他的四哥，还有三姐，也就是李贵妃的亲生儿女们，是如何对待他的！
人前，是爱护失去母亲的幼弟的哥哥姐姐，人后，是变着法儿欺负他、贬低他的恶魔野兽！
他记得他们打翻他的饭碗让他抓地上的东西吃的事，他记得他们前脚给了他东西后脚污蔑他偷的事，他记得他们把他当马骑、狠狠踩在他身上的事，他记得他们将自己关在地窖、差点让自己冻死的事……
可他没有想过复仇，不仅是因为那时的他还年幼，还因为苦难使他成长。
后来他得以出宫，若干年后回来，顾承渝一直与他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不顾他的不喜，强行帮了他许多，所以，他才在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帮他做了一些事。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妄议储君的份儿。
所以即便他掐着自己的领子对他怒目而视，顾承泽也仍是表情淡淡。
本来么，关系就很淡，何必与关系淡漠的人，多费精神。
而且以后，估计大家只需要维持住表面的和谐就好了。
自己在朝中的人际关系，本也靠不上他。
顾承渝瞪眼看着眼前那波澜不惊的眸子，瞪了许久，却什么都看不出，无奈之下，他松开了手，颓然背过身去。
“元宵节那晚的事，真的不是本王……”他像是在对着顾承泽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六弟，你有肖想过皇位吗？”
顾承泽惊变的瞳孔显示了他的诧异。不过转瞬他就恢复如常了。
肖想？都是皇子，凭什么我想坐上龙椅就是“肖想”？
呵呵……顾承泽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不打算继续当他发泄的对象，他只是冷冷开口道，“四哥，你失言了！”
顾承渝像被这句话烫了一下般，整个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紧握的手也渐渐松了开。
顾承泽不理会，径自走到自己的书桌后，毫不客气地坐进了椅子里，仿佛眼前的人不存在。
顾承渝略略有些尴尬，随后冷嘲热讽道，“怎么，不装人前兄友弟恭那一套了？”
顾承泽抬眼看他，不带表情地开口，“是四哥你先不装的，弟弟我当然得配合好你！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的么？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你的人！”
“对，所有人，但……除了你我！”
顾承渝阴鸷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承泽，“你不会以为，一个亡国奴生下的孩子，也配的上竞争皇位吧？你不会以为，父皇封你做王，你就真的能抬起头做王爷了吧？”
顾承泽面不改色，似乎对面那个人在说别人，似乎他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过了片刻他才冷笑着开口道，“那么，当朝贵妃所生的儿子、你口中所谓的、配得上争皇位的皇子、王爷，此刻在我面前发的什么疯？”
顾承泽似笑非笑，顾承渝眼见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话语，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猛的，像泄了气般冷笑了一声，似自嘲，又似无奈。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刚才发疯的并不是他。
找了个椅子坐下后，顾承渝换了语气，道，“本王找你，是有正事的！”
说完，顾承渝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老大即是长子，又被封了太子，形势对我们其他兄弟而言很不利……”
顾承泽道，“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顾承渝闻言摇头道，“承泽，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若真的有那么安分，又怎会从小就那么忍辱负重呢？”顾承渝扬眼看了看顾承泽，“就算你不争，历朝历代，皇位争夺起来哪个皇子能幸免？况且，有件事，你可能不知……”
顾承泽看着顾承渝突然自信起来，仿佛能拿捏他了一般的表情，心不禁沉了沉，他没有觉得有什么是顾承渝能拿捏他的，但对方那么自信，就说明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种不安的感觉他无比厌烦。
他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这种计划之外的事，他不喜。
顾承渝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突然凑近了，告诉他，“大哥他，做梦都在喊，你王妃的名字……”
顾承渝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承泽的眼睛，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顾承泽眼中那一抹他期待的震惊，顾承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