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与望乡台距离不断缩短,我逐渐听到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这些哭声或高或低、或长或短,有的如泣如诉,有的则像杜鹃啼血一般凄厉无比;而且哭声之中所蕴含着的情感也是各不相同——有的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悲痛,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有的则饱含深深的悔恨与自责,让人听后不禁为之动容。
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这些哭声竟然来自于不同年龄段的人群:有稚嫩孩童的嘤嘤啜泣,也有年轻女子的低声饮泣;既有中年男子的嚎啕大哭,亦不乏白发苍苍老者的哀叹连连……
一时间,各种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震撼心灵的哀乐,其悲惨程度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王猛,开口问道:“猛哥啊,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呀?一个个都哭得如此伤心欲绝,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特别悲痛的事情吗?还是说这里面有啥隐情啊?快给我讲讲呗!”
“唉!”伴着那声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悲伤与无奈的沉重叹息,王猛缓缓地开口说道:“生离死别啊,本就是人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但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死去呢?又有谁会舍得离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呢?等会儿,你也好好看一看家乡的亲人们吧,因为这将是你此生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让人听了不禁难过。
他如此这般地一说,我恍然大悟般知道了望乡台这三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深意。还没来得及登上山顶,我眼眶中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奔涌而下。
活着的时候,方三桶对我横竖都瞧不上眼;待我真的遭遇不幸离开人世,想必他心里头肯定会特别难受吧!毕竟说到底,我们父子俩之间虽说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终究还是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羁绊啊!
一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想起了方三桶那糟糕透顶的身体状况——他的腰一直不太好,而且因为常年吸旱烟袋导致肺部也总是出现问题,经常咳嗽个不停。每次看到他这样,我都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少抽点烟、注意保养身体,可他从来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在阴间的我悲伤难过,而在阳间 一个叫方三桶的男人,何尝不是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承受如此之痛?
他那一双勤劳能干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泪水如决堤之水,肆意奔涌,浸湿了他那件破旧的衣衫。他颤抖着伸出手,轻柔地摩挲着儿子留下的遗物,上面仍残留着儿子熟悉的气息。每一次触碰,都仿佛是在撕裂那刚刚愈合的伤疤,令痛苦再度汹涌袭来。
有时,他会如同一座雕塑般,静静地凝望远方,眼神空洞而无神,毫无生气。他不知自己的未来在何方,亦不知该如何继续前行。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唯有无尽的哀伤与寂寞弥漫其中。
夜深人静时,方三桶总是独自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那漆黑的夜空。那些与儿子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他们一起围坐在桌前享用简单的饭菜,温馨无比;还有儿子幼时调皮捣蛋惹出的种种麻烦……然而,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往云烟,无法重现。
如此沉重的打击,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更何况是年事已高、身体本就孱弱的方三桶呢?他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带来的精神折磨,还要应对未来生活中的重重艰难险阻。经济上的压力、无人照料的晚年生活以及心灵深处那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这些都将成为他余生不得不背负的沉重负担。
有些事情不敢多想,我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模糊了视线。我缓缓地扭过头对王猛轻声问道:“猛哥,我能不能不登上那个望乡台啊?我真的无法忍受看到我爹伤心难过的模样,我心里痛,我不该死呀……”
王猛却根本不管那个,懒得听我的唧唧歪歪,直接甩了我一鞭子:“痴人说梦!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到了这里还是你一个小鬼能说得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