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戎的国土上,生长着一种盛产松脂的松树,我计划利用它来干扰运粮队的视线,然后借机毁掉粮草。
两天时间里,我终于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松脂。
我将它们平铺在他们必经的道路上,并在上面遮盖上一层稍微干燥的枯松叶,现在就等他们经过这里了。
两天后,他们终于踏上了我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时机易逝,等他们一脚踏入铺有松脂的地方时,我将手里的火折子扔了出去,随即提起弯刀,朝那些士兵袭去。
一时间,林里火光冲天,士兵们还未反应过来便因人的惯性而自乱了阵脚,这给了我抗击的机会。
我自诩武艺超群,可面对一百多个人围攻,还是依旧很吃力。
松林被火光弥漫,而地面却已经被血液浸湿了。
血模糊了我的视线,几日以来的疲倦也在此刻间猛然向我袭来。
在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后,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好累,好想在这里多躺会儿啊!
可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惊醒了我的涣散的神智。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以刀为杖,强迫自己站起来。
北戎地势平坦,我根本无法走太远。我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胸腔燥热的要炸开一样,双脚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许是上苍觉得我命不该绝,我居然跑到了北戎的母亲河——赛湾纳河,并且驻扎在楼兰国界上的军队有一半被我吸引了注意。
北戎虽然地势平坦,可这条河所经之地却被割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山壁。
我看了一眼河对岸无边无际的高山,那是楼兰的国土。
听到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我擦干了脸上的血液,等待着那些人的到来。
铁蹄扬起了尘埃,也惊动了林中的归鸟。
我看着他们慢慢朝我靠近,其中为首的那位将领更是对我不屑一顾。
在离我十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并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风凉话。
从他的话里,我知道了他是谁,他是北戎的王储吉多达。
在他眼里,温知意是他巩固地位最稳固的工具,他原本以为会万事顺利成功迎娶他,不曾想却被自己截胡了。
我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嘴脸,嗤笑出了声。
可现在,她是我的妻子。
我笑着说完这句话,将手中早已攥紧的匕首狠狠朝他掷去,同时我的身体也朝身后的赛湾纳河倒去。
在掉落高崖的一刹那,我还是听到了他的惨叫声。
呵,自作自受,谁让你觊觎她的!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随即伴随着一阵阵疼痛,最终跌入冰冷的河水里。
若此次我能活下来,那就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之后,我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我原本以为我就这样消失在人间了,可上天却偏偏喜欢与我作对一般。
我没有死,只是被河水冲到了楼兰境内的一处河滩上。
望着天空中不断飘下来的雪花,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我还活着。
可下一秒,我的心就彻底跌入了谷底。
因为,我感知不到我的双腿了。
明明上面还有伤口,可它仿佛就像个摆设一般,毫无痛感。
我慌了,急忙伸手捏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极寒之感让我的内心愈发不安起来。
我看着自己充血的手指在惨白的皮肤上拧出了一道淤青,可我依旧无法感知到疼痛。
我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随后瘫倒在冰冷的浅水里。
我哭了。
这是我第二次流泪。
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我竟觉得很好看。被如此纯洁的它埋葬,也是件幸运的事了吧。
我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对于我来说,比死亡更可怕的,就是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我习惯了在马背上纵横驰骋的快感,无法接受自己一生都在榻上度过。
可这一次,我又没死成。
因为我的部下找到了我,并带我回到了军营。
而这场战争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听说,在我失踪的第四天,城池里的北戎士兵突然不知为何就少了一半。
而我的大王兄也抓住了这次机会,直接强攻收回了城池。
没有了这道屏障,北戎军队再强也招架不住了,他们连连败退,楼兰甚至还夺取了他们的一块相对富庶的城池。
听到这里,我颓靡的心多了份慰藉。
五个月后,王廷传来消息,北戎投诚,并准许我们班师回城。
对于王廷的命令,我拒绝了,我选择继续留在这里。
这次,我不是害怕北戎再次来袭,而是我不敢见她。
回到军营后,医师告诉我,我的双腿因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两天,又加上在岸边冻了一夜,现在已经无法根治了。
也就是说,我要在榻上度过我的余生。
除了我的双腿,还有我的左眼也废了。
战场瞬息万变,我再怎么警惕,依旧还是被伤了眼睛。
我抬手轻轻抚摸着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内心一阵悲凉。
这样的我,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所以,我选择逃避。
就这样,我在边关又待了半年。
而半年后,我第一次收到了她的来信。
她先是跟我说了她的近况,然后问我是否平安。
最后,她质问我,为何还不回来?
看着信笺上娟秀的字迹,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她那满脸担忧的模样。
我已经不配再站在她面前了。
我闭上了眼眸,手中的纸张也随着风滑落进了不远处的火盆里。
我不知道自己要躲到她什么时候,或许是永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