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
“祖父回来了?”屋里头快步奔出一名少年男子,身披沉重甲胄,见来人正凑在门口说话,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去笑道,“阿晋,怎么样了?”
阎晋小心地瞥了眼秦苍,给秦典墨使了个眼色,灰溜溜地抓着自家妹妹往边上去。秦典墨暗道一声不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被秦苍一手摁住了肩,不敢动弹。
“祖父……”
“别跟我吊儿郎当的。”秦苍厉声道,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都跟我进去说,齐整的,嬉皮笑脸就给我去领军棍。”
少女愣了愣,不解地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兄长,四目相对间,二人无奈地跟上了秦家祖孙的步伐,直直进了正堂。
秦苍头一件事儿便是遣退了左右奴仆,只留下他们四人在屋内,三个少年少女相互挤眉弄眼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到底是何事让秦苍发这样大的火气。阎晋和阎姝见事态不对,也不敢同平日一般与秦典墨站到一起,自觉地跪到了他身后,三个小辈齐齐整整地跪在秦苍面前,老实得很。
这两个孩子,是当年秦苍座下的一名得力干将的一双遗孤,阎将军同秦老将军有十数年的交情,只可惜后来年纪轻轻死在了战场上,弟妹伤心欲绝,生下两个孩子后撒手人寰,于是二人便一直由秦苍抚养着,同秦典墨一块儿散养在军营里。
在秦苍心里,早把这两个孩子当作自己亲外孙一般无二,军中大小事宜也是吩咐了他们三人去办的,也算是对老战友尽心尽责了。
他负手立于自家堂上“赤胆忠心”御赐的四字牌匾之下,纤长整洁的布袍有些格格不入,那四个大字更是金光灿灿、讽刺无比。
“有一桩事,我今日要同你们三人交代清楚,往后若是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休怪我秦家不认他这个人!”秦苍正声道,如此严肃的语调震得三个小辈伏低了头,“阿晋,你先来说。先时西南起祸,王上尊旨已下,而你不曾与三公子取得联系,致三公子孤身前往西南未带护卫,可算是你的过错!”
“末将知错。”阿晋俯身以额贴地,老实道,“请将军责罚。”
“不急,”秦苍稍稍欣慰了些,声音也不似先前嘹亮骇人,“这罪,还上不得门面。”
阎晋浑身一抖,不再吱声。
“今日我入宫觐见王上,闻听三公子遇险之细则,方有此责怪之举。但此事归根究底与我等无直接干系,是三公子自行秘密离京,且王上也交托万民书作保,我秦家也算不上头等罪责。”秦苍见三人听得仔细,喉中似有些干痒,轻咳了两声,继而道,“此番迎二位公子回京,王上依旧安排了秦家军前往,为保万无一失,也为了给阿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决计让阿晋领兵,随司马相国一同前往。”
“末将领命。”阿晋闻言,二话不说应下了差事,方敢直起腰来。
“此乃公差,”秦苍眼神一黯,喉中略感不适,咳嗽了几声依旧坚持着开口,“接下来这一桩,是私事。”
三人闻言,相继直起了腰,跪正了身子,敬听秦苍吩咐。
老者微微俯首,佝偻了些脊背,原温暖的日光竟显得刺目十分,仿佛与他的垂垂老矣不再相衬。他侧眸瞥了一眼身侧的另一把椅子,那儿空空如也,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女子早已不在此处,连一双儿女也已弃世而去。
除了面前这三个孩子,他哪儿还有什么羁绊。
“我这个年纪,换作旁人早就在家中享福了,谁还同我似的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秦苍说着,心中苦笑一声,顺势在太师椅坐下,正色道,“所以,我已经向王上请辞,决计将秦家军主帅之位传与典墨,阿晋和姝儿任副统领之职,也不算埋没了你们两个。”
“祖父——”秦典墨闻言,心中微动,不禁动容地开口道。
“闭嘴,我还没说完,轮得到你小子说话。”秦苍骂道,打断了秦典墨的话,“我如今虽将秦家军交给了你,但有一桩事,无论是典墨,还是阎家兄妹俩,你们都需得谨记。”
“请祖父吩咐。”
“为保秦家军上下安危,如今边关稍定,将士们于京中驻扎,军中事宜我也会手把手教给你们。但有一事——”秦苍愤愤道,枯槁苍老的手死死抓着桌沿,仿佛在重温莫大的痛苦,“无论秦家军往后兴衰如何,你们三人都不得与林氏一族为伍,今日便一一在此起誓,若你们当中何人有违,必遭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祖父……”秦典墨见秦苍眼中隐有泪光,心下一痛,想起那日在竹林中看到的一方石碑,“是因着,姑姑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