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舒给莫罗浑下的麻药量不小,所以莫罗浑在军医来后不久就直接昏睡了过去,李望舒静静的坐在他旁边,双手支在太阳穴处,慢慢把事情又过了一遍。
她把上一辈子被自己忽略的地方,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是父皇,可这种军政大事,为什么父皇不自己直接出面,非要派二皇兄去与莫罗浑‘勾结’,还让二皇兄趁此机会许诺什么‘给你们二人赐婚’这种鬼东西!
要许诺也应该许诺划给莫罗浑多少城池啊,怎么能让李景和两头数钱?
莫罗浑果然是蠢得透顶!
猛然间,她想起上辈子莫罗浑经常说汉人背信弃义,又想起和莫罗浑那次想带自己逃婚的时候,貌似是一身骑射戎装,还说自己来赴约。
李望舒眯了眯眼,刹那间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我&....
像把最后一块拼图补全了一样,她大致将事情原本始末捋顺了。
父皇他,他和莫罗浑亲爹有仇啊!
所以父皇会极力反对自己和莫罗浑的婚事,哪怕自己十八岁还不择婿。
父皇想利用莫罗浑做敕勒内应,就把自己抬出来了,让莫罗浑答应下了这数典忘祖、九死一生的差事。
但君无戏言,于是委托二皇兄交涉,等事成,父皇也可以道貌岸然的反悔,让二皇兄背言而无信的锅。
而那天晚上,莫罗浑来找自己的时候,本就是带柔然兵马来归顺臣服魏国的,但被自己恩断义绝,所以一身骑射戎装的他最后才会说什么“和你们魏国再无君臣关系!”
永乐公主几乎是立刻在心里给自己亲爹魏宁帝比了个大拇指,但是狠狠向下!!!
不愧是中原最英明神武,哦不,是最阴险狡诈的君王!
走一步算十步,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唯独算漏了二皇兄这条蛰伏的蛇。
李望舒看着昏睡中的莫罗浑,因为失血过多,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显苍白。
她纤长的手指哒哒地敲着案几,颇为苦恼:妈的,这么一看,莫罗浑好像真的有些无辜...
但是这种愧疚仅仅持续了一瞬,毕竟永乐公主的一贯的作风都是——
与其反思内耗自己,不如找茬逼疯别人。
她永乐公主怎么可能有错!
错的也只能是莫罗浑张了嘴不用,天天尽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况且他后来踏破中原无数城池是真,把自己掳到和林又射杀清岚兄也是真,最后还丧心病狂到拿三哥和宁宁来要挟自己!
想到这,她干脆起身,施施然的回自己帐里睡觉了。
自己才不给这疯狗守夜!
留他一条狗命就够意思了,等魏国攻下敕勒王庭,她就和这狗东西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因为晚上睡得太晚,李望舒一直睡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还没醒。
而莫罗浑身体健壮,迷药劲消散后,他就能下地和平日无异了,还是多亏了宋温安及时赶到救场,没有让李望舒伤及要害。
莫罗浑穿戴整齐之后,感觉胸前伤口隐隐作痛,心里则空落落的,扎了自己三刀,就这么一走了之回盛乐吗?
果然自己在她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结果一出门就碰见了呵欠连天的张启和崔尧臣。
“你俩怎么还在?”他诧异出声。
难兄难弟指指李望舒这些天一直住的帐子:“公主还没走呢,我俩再守两天,世子让人看着她不要再发疯伤人”
莫罗浑闻言,轻掀帐门就进去了,崔尧臣觉得孤男寡女不太合适,本想拦一下,却让张启按住了:
“管他俩的闲事干嘛!”
崔尧臣点点头,深以为然,然后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要回去睡会。
这苦日子他是一天也熬不下了,等李望舒回盛乐,他就直接回西凉复命,张启也困得不行,于是两人就各自回去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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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罗浑轻手轻脚靠近李望舒床前,看着李望舒恬静安宁的睡颜却不敢出声惊扰。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公主的古古怪怪他早就察觉到了。
虽然还是天天笑嘻嘻的,但笑意不达眼底,态度也是客气又疏离,让自己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最后竟是在这等着自己,是打算直接弄死自己。
居然一点都信不过自己吗,问都没有问就直接要结果了自己....
他虽然心里难受,但被扎完三刀后...
他心里反而莫名的踏实了起来。
扎完三刀,她也该消气了吧....
李望舒自从有人进帐就醒了,上一世多年随军,枕戈待旦中早就养成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清醒的警觉。
发现是莫罗浑后,她更不想出声,毕竟昨晚上无故捅人三刀的心虚劲还没过。
敕勒小王子眼睛生的极美,而此刻这双漂亮绿眸望着李望舒,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沙哑又缱绻地低语:
“gao ha lêi mo,mo ha lêi gao?”
西羯语,是公主听不懂的外邦语。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才能稍稍吐露出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
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几乎像附骨之疽般折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