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回
偷梁换柱 何琅诉状讨巨款
忠厚仁慈 白森策划上法庭
白森与何琅离婚后，觉得精神上特别轻松，真的如同是得到了第二次解放，第一次解放是被错划二十年的右派得到平反了。
离婚时，白森满足了何琅的一切要求，家里所有的东西尽着何琅拿。何琅当然也不会客气，把家里的红梨木春秋套椅、洗衣机、冰箱等一切电器甚至连窗帘都拿走了，只是留下了属于公家的三间平房。在何琅把东西都搬走后，白森就在这三间平房里过着单身的生活。白森已经退二线了，他总结了一生的作文教学经验，编写了一本三十万字的《中学生作文选评》，这本书竟然卖出十万多册。何琅以为白森这本书可能赚了大钱，曾多次给白森写信要求与白森复婚，都被白森拒绝了。
一天，白森中午回家，开了院门，见地上有一封信。白森弯腰拾起，见是蓉阳县蓉阳镇法院的信封。白森好生奇怪，忙拆开信封，见里边装着两页十六开复印件的纸张：一件是“民事诉状”，写着：
民事诉状
原告：何琅，女，汉族，1950年7月14日生，蓉阳县人，蓉阳丝绸厂职工，住蓉阳县西街木材厂家属区。
被告：白森，男，汉族，1926年9月11日生，蓉阳县人，蓉阳县工农教育办干部，住蓉阳县西街教育局住宅区。
案由：借贷欠款纠纷。
请求事项
1、判令被告白森立即给付原告欠款12万元及其利息。
2、诉讼费由被告承担。
事实和理由
1981年7月，原、被告经自由恋爱登记结婚（均系再婚），两人于1983年3月9日协议各自的婚前财产归个人。同日，被告向原告借现金12万元，并承诺半年后一次性清偿，由于原告对被告不够了解，因双方性格不合，感情破裂，原被告双方于1983年6月1日在县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但被告无理拒不偿还欠款。为此，原告根据《民法通则》向蓉阳镇法院起诉，请依法判决。
蓉阳县蓉阳镇人民法院
具状人 何琅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另一张纸是蓉阳镇法院的通告函，落款是法官齐玉虎。
虽然事情仅隔了半年多，但白森早已忘记了因存折给何琅写的那十二万元的借据，他想，你何琅说我借你钱就借了吗？法律是讲证据和重事实的，可白森想到何琅曾跟他说过惩治国仁和史红军的事，顿时感到何琅这个人的奸诈、狠毒。她既然向法院起诉了，那就一定是早已安排好了的。白森也知道，跟史红军那十几万元的案子也是齐玉虎审理的，他知道齐玉虎这个人是个狂妄而又自私自利的赃官。
白森没有心思吃午饭，他不停的在客厅里来踱着步子。他想起自离婚后何琅给他写的几封信，整篇信都是假话连篇，原想是因为自己拒绝与何琅复婚使何琅脑羞成怒，现在看来全是何琅计划中的一部分，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白森来到卧室，从三匣桌的抽屉里拿出何琅写给他的几封信，随便抽出一封：
白森：
你以为我真的想跟你复婚吗？我是在测验你有没有自知之明啊！
白森，三整年的生活，我所承受的，如今回想起来我毛骨悚然，心悸、泪涌！你给我留下了什么呢？留下的只是Y派分子的那种狂妄骄横和村舍农夫般的打骂，那种让我奉献而得不到桃李相报的屈辱，我这么年轻有为，嫁给你这老Y派，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自怜！
我被逼出门，你还巴不得我净身出户。你身为男人，你的良心、责任、道义？你有丈夫气节吗？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合适你的女人的，你要孤独一辈子的，你这老右分子。
白森，你看看我周围的男人们，哪有一个象你素质这么低劣的呀！吕明修曾是县委书记，现在也是正处级干部；沈默久是见义勇为的英雄；我那前夫国仁也是位堂堂正正的革命干部。你和史红军都是人渣，是社会的肿瘤！
我把十二万元交给你消遣，每月工资全都补贴家用，我在你家承担着保姆的职能；为你着想，深化你的父女关系，我多次主动找白雪吟，我也从中探查到了一点儿你跟白雪吟的暖昧关系。白森，你是名符其实的老右分子，你还是个老色鬼。你玩了多少女人啊！吴琪、叶亚芬、顾掬贤、彭婕、白雪吟，就连叶亚男那样的老丑女人你也没有放过……
白森没有再往下看，他每次看这信都气得脸色发青。他想到，在刚看到这封信时他气得一夜未睡。当时，白森是想到何琅是因为自己拒绝复婚有意颠倒黑白气他而已。现在看来，当时她何琅是想以此无中生有的诽谤使我白森身体垮下来，使我没有能力因为十二万元的官司再跟她何琅上法庭……白森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
“何琅，我白森拼着命也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
下午一上班，白森就来到蓉阳镇法院。
齐玉虎已经升为蓉阳镇法庭庭长了。他对白森很客气，又是倒水，又是让烟。齐玉虎拿出一张借据的复印件交给白森说：
“白主任，你看看吧，这是何琅提供的借据！”
白森忙接过来，见是用工农教育办的稿纸写的：
借据
白森一次性借何琅现金十二万元，此款系何琅的婚前个人资金，我白森半年后一定如数奉还。（此款十二万元指协议书中何琅婚前款）
白森
一九八三年三月九日
看了这张借据，白森想起了六个月前何琅把自己的十二万元存折交给他的那一幕，可是，这十二万元的存折白雪吟说已经还给何琅了，难道白雪吟没有还给这何琅吗？不会呀，白雪吟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齐玉虎问：“白主任，这借据是你写的吗？”
白森点点头。
齐玉虎表示怀疑的说：“你是不是喝醉了酒，或者夫妻间开玩笑哇。她何琅哪来这么多的现金啊？还写着‘一次性借何琅十二万元’，这钱她是从哪个银行取出的？这里疑问很多呀！”
听了齐玉虎这番话，白森很受感动。他想，尽管过去与齐玉虎同在一个学校工作矛盾很深，可齐玉虎毕竟曾是一位人民教师，是一位知识分子，总是有他知识分子主持正义的一面。白森激动的说：
“齐老师，以前我们在学校有些误会，你能不计前嫌，主持正义和公道。谢谢你了！我把这借据产生的过程向你讲一下。”
于是，白森把写这借据的过程说了一遍。
齐玉虎点点头，说：“白主任，我相信你所陈述的事实，不过——”齐玉虎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借据“这白纸黑字的借据是证据之王啊，你要打赢这场官司确实有难度哇！”齐玉虎迟疑了一下“不过，事在人为，法律是以事实为根据的呀！”
白森听出了齐玉虎的话外之音，看起来是在暗示着我呀。“事在人为”，白森脑子里转动着这四个字。说：
“齐庭长。”白森改变了称呼“请你主持公道，我白森也不是当年那样不谙世故的书呆子了！”
白森离开蓉阳镇法院又回到家里，他忍着气把何琅离婚后写给他的几封信一封一封的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想从中找出什么有关十二万元借条的真实情况来。白森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他知道，何琅既然是筹划好了的阴谋，在给他的信中怎么会露出马脚呢！白森又翻箱倒柜，看看是不是还有何琅忘了带走的什么文字性的东西。果然找到了他曾收起的那本何琅的日记，他一页一页的检阅，也并未发现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有一页日记却比较详细的记载了她何琅与史红军的那场经济纠纷。
晚上，白森来到裘兴隆老师家。
裘兴隆刚下班回到家里，见白森来了，笑着说：“退二线有时间了，没事常来坐坐，快有一个月没见到你了！”他忽然发现白森精神萎靡，面容憔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身体不好吗？”
裘实放学回来了，见了白森，打着招呼：“伯伯！”
白森笑着说：“小裘实回来了！”
裘兴隆知道白森一定是有事的，他对裘实说：“裘实，先找同学玩一会儿吧，爸爸一会儿给你做饭，不要超过一个小时啊！”
裘实放下书包跑出去了。
“八岁了吧？”白森看着裘实跑出去的身影问。
“可不，上三年级了，让这帮小东西把咱们都撵老了！”裘兴隆坐在白森身边“白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白森没有立即回答裘兴隆：“彭婕不回来吗？”
“有两天没回来了，她们顾家大院桑蚕厂不是被查封了吗！郑德军他们来采访完了一直也没有消息，白雪吟已经向县法院起诉民政局毁约和蓉阳丝绸厂盗窃‘三眠蚕’专利了。”裘兴隆疑惑的看着白森“找彭婕有事吗？”
“不，不，是我摊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想跟你商量一下。”白森满脸的忧伤。
裘兴隆急问：“什么事？能有什么棘手的事呀？”
白森把何琅起诉的事向裘兴隆讲了一遍。
裘兴隆气得骂道：“这个臊狐狸，我早就知道她存心不良。你别急，我们总会有办法对付这个臊狐狸的。”他站起身“白大哥，咱俩一块做饭，你晚上就在这吃！”
吃过晚饭，裘兴隆安排裘实回房去写作业，他和白森具体商量何琅起诉这件事。
“齐玉虎说得虽然不错，但很明显的是暗示我要给他送礼呀！”白森无奈的说。
裘兴隆想了想，说：“不能送，你能送过何琅吗！何琅是在耍空手道，她送五万，官司赢了还剩七万元，你呢？送几万就赔几万哪！再说，齐玉虎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一分钱不送，肯定不会有好结果，齐玉虎这个人可黑得很呐！”白森摇头叹息。
裘兴隆说：“你送五万，她何琅就敢送八万，最后还是不行。再说，你拿什么送礼呀，你呀，咳，太老实厚道了，出那作文选多订价一元钱，就可赚十万多元。订个成本价，你想想，包装、邮寄、赠送——别人还以为你赚钱了，我知道，你只少要赔五千元，香江印刷厂厂长说你还欠着六千元印刷费！”
白森叹了口气：“是啊！”白森也有些后悔没听裘兴隆的话，起码要保住本呀。
“这样吧，咱们请个律师，法律上的事咱们也说不清楚。”裘兴隆提出建议。
白森很为难：“到哪找律师，咱们县有吗？”
“咱们县好像也有了，不过，咱们到南京去找，我有个大学同学，听说他妹妹在南京当律师，原来是南京师范学院政教系毕业的，挺有名气的，还有个绰号，叫杨铁嘴子！”裘兴隆很有信心的说。
“能请来吗？”白森担心的问。
“我明天到南京去一趟，一定要把她请来。”裘兴隆说。
彭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