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终于没有再拿着他的保温杯,但还是那样慷慨激昂说着话。
“要回家的都回家,住宿的同学记得带厚被子来啊,快转凉了。回家的好好陪陪家人,好好学习别把知识点忘了。”
这与去年说的大致相同,但他的话少了一些。
于是大家背起书包各回各家。
庄怀吟收拾好时徐西淮问他:“你回家么?你老家?”
庄怀吟欣喜地说:“是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得回去见我爷奶!”
“你爸来接你么?”
“不是,我自己回呢,不打扰他大忙人了。”
“我家环境可美啦,我发没发你看过?之前好像是过年的时候在镇子上打过电话来着,但是那时候好晚了。”
庄怀吟喋喋不休了很多,“回家有助于我身心愉悦哈哈,西淮你国庆干嘛啊。”
除了学习应该没有其他了。
“我能不能同你一起去?”
他用最平常的语气说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庄怀吟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听完放下手中的书本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要去我家啊?!”
徐西淮说:“在家挺无聊的。”
“不可以么?”
庄怀吟说,可以啊,你不要和家里人说吗?你的家人会同意吗?
徐西淮回答他说:“国庆放假我妈巴不得我离开紫花公寓,她回家和我爸睡一起多舒服。”
于是庄怀吟胡乱快速地收拾着他的书包,说:“那我们各自收拾完就一起去坐公交吧。”
于是他们一起出校门到紫花公寓,徐西淮收拾完在屏安路尽头的台阶下等他。
庄怀吟带了一个大箱子回家,是换季用不到的夏天衣服,之后还要在家带自己的衣服来。
“你这么快呀?怎么只有一个书包?”
徐西淮回答他说:“足够。”
庄怀吟问:“你要住几天啊?”
徐西淮说:“都行。”
怎么决定权突然到了自己手里,今天放假能住一晚,四号下午回来上晚自习,庄怀吟准备是在家住四天来着……
“我四号下午回,在家要待四天,你在这边有事情吗?”
徐西淮摇了摇头。
“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吧。”
他们在“樟树下”下了公交,再乘坐大巴到达目的地。
坐上大巴时庄怀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没坐过吧,我们到镇子上只能坐大巴车了,挺不方便的,因为这个时间有些时候不固定,来早了要等,来晚了只能下一趟了。”
徐西淮就那样听着他讲话。
每次到放假的下午就会很困,很久之前的某一次在公交车上庄怀吟也这样倒在他的脑袋上,不过今天他坚持到坐上大巴车才堪堪睡着。
醒来时他迷迷糊糊,甚至还不满足地在他肩膀上蹭一蹭,卷的头发蹭到他的脖颈,然后再迫使自己摆正脑袋。
庄怀吟很沉重地往右边扶正自己时徐西淮的右手触摸到他的脑袋,控制一点力度再把他往自己这边倒。
于是庄怀吟又倒在他的肩膀上,醒着的。
他听见肩膀上传来微小的震动,那是徐西淮在说着话。
“再睡一会儿。”
庄怀吟就那样倒着跟他说话,很放松地把整个脑袋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膀上。
“我不困了,这是到哪里了啊,我感觉是不是快到了。”
左右两旁都是稀稀拉拉的房屋,房屋是很矮小的房屋,是要到了。
到达镇子时大家只能下来走,走到他家所在白石村。
“我们要走回去,你知道,挺远的。”
徐西淮只看着他做着苦瓜脸,笑了笑说:“嗯,我知道。”
庄怀吟于是恢复手舞足蹈很大声说:“来都来了,你后悔也没用了,我把你拐来你出不去了。”
徐西淮很合时宜地回忆起过去说的话:“不后悔。”
“我人不都属于你了么?”
两人的思绪都拉回某一个夜晚,拉回到某个“定情信物”。
“哈哈所以娘子你帮我搬一下行李吧。我肯定要给你介绍介绍我家是不是。”
徐西淮也不反驳,顺着他的玩笑话接过行李。
庄怀吟没看见他手腕上戴着什么东西。
“所以‘定情信物"呢,怎么不戴着,有你名字又偷不走。”
徐西淮说,在书包里。
“别放书包里,戴着,难道你嫌我做的很丑吗?”
也不等徐西淮回答,他自己倒一副生起气的样子:“徐西淮我跟你说,你给我的那么丑我都挂在窗户上,你!不!能!不!喜!欢!”
徐西淮看见这暴躁的小猫就不自觉弯嘴角:“没说不喜欢。”
“好了,那跟我走吧,给我正向情绪价值,不要说累啊。”
前一段路程他们在说生活上的事情,但因为很多时候两人呆在一起,所以庄怀吟很多都关于罗素盈和三三。
罗素盈和三三的生活很简单,但是在庄怀吟的口中却能说很久,比如罗阿姨给自己做了什么菜,比如三三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后庄怀吟会把问题抛给徐西淮,问一句“阿姨给你做了什么菜啊,你妈妈做饭太好吃啦,当然我阿姨做饭也好吃。”
于是徐西淮就顺着他的话说。
之后便由某一个“切口”说到同学朋友。
“冬越好像话变少了啊,我都见不太到他。”
徐西淮说:“没有,我感觉他还是那样。见不到是因为一下课就往秋来班上跑。”
“哈哈也是,但是话说在朋友圈里发不会被老师家长看见吗,他这不会被抓么?”
徐西淮回答说:“喜欢便喜欢,看见了也分不开。”
“嗯,也是。”
快要到时很长一段路的两旁连房屋也没有,只有大片大片的稻田,而此刻接近黄昏,天边只剩下一片橙黄。
“马上就到啦,这些稻田都是人为种植的,现在已经很黄很成熟啦,你看那边已经收割完了。”
徐西淮顺着庄怀吟手指的视线看远处稻田里只剩下灰色的草垛,在某一块田里停着一个很大的割草机。棕色夹杂着灰黑停在田里,黄色的光亮打在机子的身上。
徐西淮的视线往上走一点时是遥远的天边,天边的晚霞尽情覆盖整个村庄,等它们“落下”时月亮就会出来了,而小路上和家家户户门前的路灯就会像群山一样“手拉手”把这里的一切包围。
“美吧?”
徐西淮视线转移到旁边人时看见他的侧脸,看着他看向远方的眼睛,缓缓开口说:“很美。”
“其实我回家还有一件事是帮我爷奶收稻谷,那块、”庄怀吟指着某一块金黄的稻田,“还有那一块,都是我家的,前几天和家人打电话时说明天收呢。”
“还是我骗他们说我不回来了,老人才告诉我的,你说我爷奶是不是很笨,免费劳动力都不要。”
徐西淮对他说:“在压抑着想见你和知道你孝顺会帮他们劳作之间,他们很艰难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庄怀吟也转头看徐西淮,说:“所以我还把你带回来了,我爷奶见我,你劳作,他们就不心疼了哈哈。”
徐西淮只看着他笑,在黄昏里那样明媚,他们的校服甚至还没有换下来,就那样在一片橙黄下对视而笑。
“开玩笑啦,走吧走吧。”
那条小路其实挺长,但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却没多久就到了。
他们在很远处就看见了那棵长得很高的老槐树,树下放着两把很小的椅子。
约莫快要到时庄怀吟突然停下,手放在徐西淮的身前阻止他往前走。
“怎么了?”
庄怀吟说:“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们就那样原地等待了两分钟,黄昏快要落下时房子里走出来两位老人。
在奶奶的惊讶和爷爷大力挥手往这边望时,庄怀吟终于喜笑颜开,就那样用力地拉住徐西淮的手,一起朝房子和老槐树的方向跑过去了。
“西淮我爷奶看到我们啦!”
他们跑得很快,徐西淮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在庄怀吟后面被他拖拽着,微风吹过他们时狗尾巴也跟着摇曳。
不知道挂在哪个一个树梢后面的金黄也全部落下了。
他们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