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好奇,难道我这一世的惩罚,还未结束?本该来接我的牛头马面迟迟没有现身,那告别的字幕还没漂浮上来。
也对,这般折磨,还没让大家尽兴呢吧。
那我那血,似乎如何也流不干净。罢了,此时连我自己都想看看,剧情还能如何发展下去。
在我的脸上创作完毕,方钰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仔细端详着我,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就这样死去,太没意思了。我要你活下去,我倒是好奇,你若变成让人胆战心惊的怪兽,还如何让人喜爱得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癫狂大笑,待着大仇得报的畅快,也带着不仔细听, 辨别不出来的哭腔。
她说完,将那瓷片松开,掉落到地上,清脆的声音,马上将大家已经崩溃的神智,召唤了回来。而他们目光所及,也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更加骇人的是,我的脸上,两道滑稽而恐怖的伤口。见她放松对我的控制,父亲连忙上去,将我生生拖了回来。
然后母亲也拥上来,尖叫着,怒吼着。
我虽不是她的心肝宝贝,但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终于也养成了她不能称之为满意的作品,无论如何,在她心中,我是她的归属品,那如今,这件归属品被当着她的面,撕碎摧毁,余下的,仅是一副丑陋的躯体。往后不死的每一日,都将成为她的屈辱,日日夜夜提醒她嘲笑他,她生来低贱,人生不配有半点美好的存在,如若有,也终将以更残酷的方式失去。
父亲用力地压住我脖颈上的伤口,收效甚微,但却给我留了一丝气力。
下人们这才闻声而至,惊慌失措围着我转。
唯有阿弩,脚步沉重地越过那根线。呆呆地伫立在阿钰面前,他应该也在思索,究竟哪一个面孔,才是真正的阿钰。那位知心而温柔的大姐姐,是不是也只是将自己当做刀剑棋子来用?无论如何,阿钰或许,只剩下他了。
我被火速包扎抱起,父亲在我身边喘着粗气,我透过他眼睛的反射,看到一个血人。狼狈而落魄,皮肤白的像鬼,两眼下方,有两道触目惊心的泪痕,而我清楚知道,往后余生,我就算笑着,也像是在哭。
母亲也在我身边,脚步急促。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我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对他们说:“放了方钰,不要杀她。”
他们听到了,我能感受到步伐顿了一下。换做他人,受到如此的残害,若尚有气息理智,必下定他日必要她十倍百倍奉还的决心。而我,用仅存的气息,还要让他们对仇人大发慈悲。但是如今,对于好似已经在人间弥留之际的我,也只能无奈的从了我。
“好....”父亲无奈至极。
我母亲咬着牙根,神情莫测,一言不发。
很快,我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然后我的身体,跌落一个漆黑的无尽虚空。
不停地下坠下坠,但是却好似永远触不到底,我就这样,处于一个灵魂和肉体就要剥离的失重状态。到时间了?我心若止水地闭上眼睛。
这一辈子虽短,但喜和怒,却那么分明。上一秒温馨美好,下一秒恐怖生蛆的落差,才是将灵魂精准击碎的有力手段。前半生作茧自缚,将自己囿于一个可悲的假象,梦境戛然而醒,却如万箭穿心,将胸膛射穿一个大洞,到底是空虚了。
“算了。”我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命运的摆布,我从来无力反抗。
“算?怎么能算?”是我熟悉且日夜期待的声音。
我猛地睁眼,却依旧是噬人心魂的黑。而那声音,却萦绕在耳边。
“如此而已,你就承受不住了吗?”那声音持续问道,带着一丝不屑。是嘲笑,是蔑视。是他一如既往地,看见我落入灾难便越感到兴奋的语气。
“怎么。第一段的人生未完待续?”我缓缓问出。我以为的完美开局,生于富贵人家,锦衣玉食,人人宠爱。从此时此刻起,画风突变,真实的世界赤裸而恐怖,接下来我若苟活,怕是每一日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而我备受煎熬,才是大家想看到的不是吗?果然,这才是这段人生的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