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它是叫杜鹃,又叫踯躅是一种祛风除湿,止痛镇静的草药。这都是田叔教我们的。”那妇人回道。
“田叔?难怪田叔会辨症识药。”寒影点头恍然明了,其实对于这小山村的情形,黑岩并没有多给她什么情报。可她虽混了进来,只并不想打破这里的幽静隐逸。尤其是为了一己私欲,大开杀戒,实在是罪恶至极。
田庄对于她是明摆着怀疑与排斥的,这也无可厚非,他毕竟是这儿的一族之长,没有他田庄一己之力,这个村子里的人亦很难生存至今,寒影且当佩服这位老者。
夕阳渐渐落山,田雨将那些晒干的草药一一收回檐下竹篱之上,见寒影坐在石阶上懒洋洋的神色,他脚下的步伐愈加变得勤快,草药被一一分类各自安放完整。
寒影慵懒起身,山里的日子真是恬静,安逸之感沐在阴冷的心事上,忘乎所以,只想沉浸于此,不过时光总是游离的很快。
两人徘徊在村口的山石小路之上,眺望夕色,冷艳的梅花兀自盛开夭夭其华。寒影踮脚折了一小枝转在手里,回身却见,田雨将一只玉镯递在她面前。
摸着发际黝黑的脸却十分严肃紧张,吞吞吐吐,“何姑娘,这是我在市集买的翡翠玉镯…你,看喜不喜欢…”
寒影看着眼前的质朴少年内心怔忪,接过那只镯子,岂知那少年即刻面露欢喜,夕光下,这透光油青的玉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指间一抹微凉,“这镯子,很漂亮,一定很贵吧,不像是市集能入手到的物件。”
“这,其实,是我娘留给我的,她当时出嫁时就带着的。”如此他也不想隐瞒,就对她都说了吧,本就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他也想看看她对他究竟有没有好感。
寒影低头一笑,然下一刻还是教他伤心,“如此,我便不好收下,田大哥,非我看不上你,我这样一个漂泊之人,你对我又何来了解,人心复杂,说不定我是一个不好的人。!
“怎可以这样说自己,何姑娘,我一眼觉得你不是坏人,相反还很好很好。”他急急说道。
寒影摇了摇手里枝条,执起他的手腕,将镯子放回那只手心,“田大哥,这镯子即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岂能冒昧收下,江湖漂泊,眼下实难安定下来,实我这样的人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
“是我的唐突,不要再贬低自己。”田雨亦明白她非故意寻得理由拒绝自个,反倒是自个这般冒失确实有失偏颇。
神色转是尴尬,还是收好镯子,故意岔开话题,“田悠让我们等她吃团圆饭,这家伙却不知飘到何处玩的忘了时辰吧。”
他转眼一望,“这么晚才回来。”
寒影跟着转身看向那头,岂知那不远处,刺槐树下已立着两人,树荫半遮半掩,那墨染身影潇潇步来,青灰的衫子,繁简从一,极是平易近人,身侧田雨正与之相谈甚欢。
花枝落地,寒影一下目瞪口呆,几乎石化,唯有心砰砰跳动,提醒她还活着。
怎么可能,他们认识!为何黑岩亲自现身,他们显然相识关系匪浅。
田悠走近亦是故意数落起田雨,“哥,你们方才推来推去的是何玩意?”
田雨愣神支吾,只又清了清喉咙,正声道,“没什么,与你无关,别让江凌见笑,正等你们呢,赶紧走吧。”
“不是呀,哥,何姑娘原来是江凌的…”田悠上前对田雨言明,又看向寒影,“对吧,何姑娘。”
寒影早就魂不守舍,都没听清她在问她,见三人目光都在自个身上,只下意识的浅浅点头。
黑岩却已在她身侧,转手牵住寒影手心,柔声体恤,“影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怎么一声不吭跑来了这里,真较人好找,若不是听田悠说起,真不知道你也在这里。对了,你的伤现在如何?”
寒影实想挣去这人之手,脸上若无其事只道,“那点小伤不碍事。”
这不说到好,一说她的伤,田悠若是将那寒毒之事也一并说了,依照黑岩阴毒为人,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心乱如麻嘴角抽搐。
几人回到院中客堂,乡野小菜摆了一桌,田庄与另几人起身相迎,无疑与黑岩熟识,很像是特意等待的贵客。寒影静守而观,只有田雨略显惆怅,木纳在角落。
田庄亦见黑岩手牵寒影,神色鄙夷,自是田悠上来解释,这才恍然大悟。
两人高谈阔论,像是忘年之交,而所谓“江凌”更是一改往日面目,当前正气凛然越发像个江湖豪俊,还是义薄云天的那种!
寒影心下一通乱炖,筷子夹了两口便欲往外透气!然实在惧怕他们将寒毒之事提起,心中暗恨怎不早先离开。
就算她辩解寒毒遭黑羽逼迫才服下,可是终究经不起推敲,尤其在黑岩这种人面前难混过关。
想着想着不觉一个激灵,耳际寒风穿透,不免压抑煎熬。
田悠注意寒影变化,起身直喊,“小棘,快去把窗户关了,你看寒影姐冷的。”
那男孩正欲起身,将身后被风吹开的窗户掩上,寒影立时起身道,“我来。正要出去透下气。”
寒影步至檐下,望见院中张罗的喜气之景,炊烟袅袅,今是除夕,阖家团圆。可她从没有家人,无从体会,而今身陷囫囵,无疑结局悲惨。
她垂头丧气,只怕今晚难熬,目光正好落在那角落的竹篱之上。
田雨赶巧也正走入院中,却见寒影背身在那角落,本想上去打声招呼,但转念就打消念头,她是江凌所爱,无可厚非,她才拒绝自己。
江凌为人澄明如镜,气概不凡,又与田叔相识数载,又解救过田悠于危急关头,真是个无可挑剔之人,直教人相形见拙!
寒影见田雨坐在竹栏之上抬头对着花灯发呆,想必有所心事,可他岂会明白自己苦衷,只无声哀叹,“田大哥,实在对不住。”
田雨转头,敛起无谓,“你怎么不早说,心有所属那是好事,江凌他,确实很好。只是他知道你……”
“他知道,你不必在意,对了,你们怎么认识了他?”寒影抱起双臂问道。
“他嘛……”
片刻,黑岩亦步出屋子,但见这头两人相谈甚欢,于是趋步过来,“怎么,你们在谈论我吗?”
“是呀,何姑娘问起江公子与我们的渊源,我就告诉了她,说来真是巧啊!”田雨丢起一颗花生米入口,摆手道。
“行,在下多谢你们对她的照顾。”黑岩告手以谢,转手搭住寒影肩上,轻轻耳语,“有什么想了解的,等会全说予你听。”
寒影恼之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和缓道,“好,今天真是巧。”
是夜,两人同处一屋,黑岩靠桌坐在方凳之上,寒影在一旁为其倒上茶水,只闻冷冷语调,“你是怎么受的伤。”这还真是只抓重点。
“山路不当心,就…”寒影只将茶杯置于他手边,默默静静地说道。
“是吗?”他反问。
寒影看着杯中涟漪微澜,“我岂敢骗你,除非借我一百个胆子。”
“我让你办的事怎样?”他拿起那只茶杯,置于唇边。
“暂时未有进展,本想今晚动手。”寒影细声道。
“你故意不动手,还是真寻不到机会,墨迹如此,我真怀疑你有二心,影子,别人我不了解,可是对你那燕雀心思,真是不想了解都难。”
“公子说的是,我潜入找过,可是无法获得,于是就有些耽搁。”面露难色,似有些棘手,无法可控,怕打草惊蛇,“不如我今晚再过去。”
他搁下茶杯,杯中已空,寒影立时再倒一杯,和颜悦色的递过去,“公子既然与此有渊源,如何不一早就下手。”
他伸手接过,又饮而尽,片刻启声,“影子,你告诉我,对那丫头的死你真的释怀吗?”
“属下全然听令于公子,匪石之心不可转,如今自身堪忧,罔顾其他。”寒影心里掂着茶壶,却犹如壶中茶水半悬心事,就怕粗心解释被当作掩饰,只能这般不假思索道。
她已寻到其一点脾性,学以致用又暗行其道,勉强还算应付。黑岩起身将其圈禁入怀,捉起她受伤的右手深情一捻,“怎会如此不小心。”
只是寒影刚想解释,门口就有女子的嗓音入耳,“何姑娘,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何时过来?”
“是田悠。”寒影手一拂,那人手里只一空,只见她极快的将门打开,“我,这就跟你过去。”
田悠亦见屋内江凌身影拂然一转,冲她幽微笑来,田悠一怔,却指责桌上那茶壶语调清脆,“江凌,那是田叔新配制的草药茶,有那么些微苦,可是很能让人安神哦。”
“已品尝,还不错。”他举杯似认可。
寒影留于田悠屋中,与其学做香囊,从纸样裁剪到穿针引线,自是忙活到了半夜。
山里幽静,只闻寒鸦咕咕作声,寒影估摸着那头之人动静,她虽将曼陀罗汁液掺入那茶壶之中,他虽喝下几杯,可是药效难断。
留于她的布置已然不多,可她无法回头,只因所面对的是毅然决然的事。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霁川收到一支秘箭,上头系着纸条,里头只写着见面的时辰地点,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纸条令人生疑,但署名为燕字微微,字迹难辨,几乎一样。
寒影赌他会否前来,好在一切都在预料。悬崖高台,往下就是山谷深渊,这地方隐蔽,亦可大展手脚,也可暗地偷袭。不惜找人模仿了彦微微的笔迹,她是做足了准备,就等着他来。
霁川的武功其实与她相差无几,两人相斗,没有人能占上峰,然拼死状态,不容一分差池。两人脚下几乎沾着绝壁缠斗,剑来我往,脚下落石窸窣沉渊!
寒影故露破绽,当那蒙面被一剑挑开,只一瞬的间隙,她反手抽出背上短剑,正面一戈,与右手之剑形成纵横之势,光弧凌厉划破长空,霁川后退悬空,寒影只觉可惜,虽则万丈深渊,但无法将其手刃,心中一憾。
清早,她亦因内伤不支昏迷于一处市集,醒来却发现置身于这个隐秘小村,而救她的人正是清早赶集的田氏兄妹,事事皆是因果巧合,那也好,待她除去那人,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只是今晚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劲敌,她故技重施,引人前来,但弗苒不同,她不会轻易前往。
所以需要有人给她一道密令,最好是月霜华的,这就需要耗费一些人力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