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一月,已经进入冬天了。
这天,童钰就着炭火,正在默书,忽然一片冬青叶飘到他的笔下,他正要拿起来,树叶又飞向了头顶。
他站起身,用指尖触碰树叶,笑了。闭上眼,他闻了香味,梅嬉的香味。
梅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桌前了。
一身鹅黄夹袄,衬得整个人清透雪白。
“你家住哪里?我怎么找你呢?”分开时他说。
“你不用找我,我找你就好了。”梅嬉说。
还未来得及去找她,她来找他了。
拉起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上有伤。
“怎么弄的?”
她把那好看的眼睛眨了两眨,算作回答。
他给她上金疮药。她哪里用得着这种药呢?但她还是由着他。
她起身翻看他默出来的《菜根谭》,真好看,每个字都那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挺拔,刚健,方方正正,怎么也看不够。
“你相信有轮回吗?”她忽然问。
“这个啊,说不上相信不相信。但从小就被大人教导,要心存善念,敬畏因果。若说有,这因果就是轮回吧。”他望着她,心想今日怎么说起这样玄的话题来?
“两个人有一样的胎记,你怎么看?”
“要么,两个人是孪生。要么,是后天人为的,刺青。”
“没有第三种可能么?”
“有。我等你告诉我。”他笑,拉过她抱着,直看进她的眸底。
她忽然笑起来,岔开话题:“你知道吗?你所有的书,我都看过。”
她这样神出鬼没。他信。
“什么时候开始的?”想起那本失而复得的画谱。
“可是不该看的都看过?”
“才不会!”她忽然捂住了脸。
他也红了脸,想起那日她脱他袍子的场景。
“我看书比你快。”她在他心口画来画去。
童钰挑了一下眉。
他自小被誉为神童,学习能力比周围人强,没想到梅嬉的学习能力比他强。
他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每当他面临挑战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挑眉毛。
“看来,我这个所谓的天才,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落日西下,天色渐晚。
她靠近他,眼波秋水一般,在他脸上流动了很久。
他吞了吞自己的喉结,想亲吻她。
梅嬉主动贴上来,亲吻了他的唇。
甜蜜,柔软,微凉。
他闭上眼。内心融化成一团水。
“我犯规了。自动消失。”她笑着说。
没等他张开眼,她已经无踪无影。
他触了触自己的唇,有些怅然若失。
童钰推测,梅嬉可能住在香山脚下。眼下抓紧时间完成抄书任务,才能腾出时间去看梅嬉。
晚上,父亲回来得有些迟。
吃饭的时候,他告诉母亲和祖母,自己要去甘肃平凉办案了。
皇上下朝后亲自找他谈了话,把案子交给了他。
这次和他一同办案的,是刘庭玉。
“刘大人和你一起去,我们更放心。”祖母觉得挺好,反正儿子经常出门办案,这次有亲家跟着,大家一条心,办起事来更方便。
童一山看了一眼童钰,说:“你也快15了,是家里的男人了。我不在,你要照顾好一家人。”
“是占地的那个案子吗?”童钰问,他心里有小小的高兴。
“嗯。皇上命我们秘密调查。”童一山没有多说。一脸的讳莫如深。
父亲要出门,他忽然就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书也不用抄了。
正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父亲忽然问:“让你抄书,抄得怎样了?”
童钰低下了头,小声说:“抄了一半了。”
“四阿哥在云南未回。你就在家读书,不许外出。我走后,你继续抄书。除了《菜根谭》,把《小窗幽记》也抄10遍。”
童钰点头。外人大约以为,天才都不用下苦功夫和笨功夫的。
事实上,天才也需要刻苦努力,可能比普通人更刻苦更努力。
童钰从小跟阿哥们一样,天不亮起床读书,晚上还得用功读父亲规定的书,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弓马骑射、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通学精,除了生病,天上下冰雹也得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