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溪是这么想的,司命来才是诸葛清溪的父亲,因为司命来有这九年的记忆,而自己只是个稀里糊涂出现的另人。
宋无溪求索自己缺失的另一半,心理医生说两个人格合在一起才是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做伴。
“宋无溪......”
宋无溪听见自己脑子里传来说话声,起初那只是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就像隔着薄膜被东西抓挠一样,到后头才化为实在的一字一句。
“用手腕上的符文来潜意识见我吧。”
宋无溪避开护士、悄悄地走向个安静的角落,警惕周围动静。他拆开手上的绷带,凹凸不平的牙印疤痕遍布红肿的皮肤表面,齿痕深得那块肉看着摇摇欲坠。
周围就像用针锈上去的一样,腥的红断断续续,还能看见透明的纤维丝,结的痂看着闷闷的,催着手发痒。
宋无溪试探着在上面舔了一口,痂被舔得湿湿软软的,像泡发一样鼓起来,底下的血溢出来几丝血在隐隐作痛。四周花白、牙印的墙突然就化为了空荡荡的黑。
宋无溪听见身旁传来哈气声,司命来用同样血肉模糊的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将头轻靠在他肩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唉,有些事情我也不记清了,因为许久之前,宋乾消失时带着一部分记忆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跟你了......李太清就是个庸医,他逼疯了皇甫兄......
我是谁?你是谁?最后这具身体里存在的人是谁?他都不在乎,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可以。”
也许是因为面的是自己,宋无溪不反感当下亲昵的肢体接触。他恍恍惚惚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心神不宁得不知如何是好。
“宋乾呢?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共存的。”
“‘乾为天’想成为这具身体的老大,‘乾为天’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位置——极道的一个幌子罢了。所有人都可以是‘乾为天’,但只有咱不能是。”
司命来按倒宋无溪,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刀插入胸腔下划,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滋啦声,大块外翻的切口处露出新鲜粉红色肉质。
司命来也有些紧张,手一直在发抖,汗珠混着血散发着嘶嘶热气,他冒着虚汗、掏着自己的器官。他的血全都滴在了宋无溪的身上,像粘合剂一样将彼此黏在一块。
司命来将宋无溪的脑袋揽入自己残破不堪的胸腔里,用血污遍布的擦拭着宋无溪呆滞的脸,用水涂抹饺子皮的口气道:“尝尝吧,你会记起来的。只要我一息尚存,潜意识的躯体破碎就无伤大雅。明天好好的跟咱们的孩子聊。”
宋无溪内心思索着这会不会像之前一样都是假的。
宋乾骗他、吴燎也骗他,极道都在耍他?
宋无溪听着司命来炙热、湿润、粘腻的心跳,不自觉的张嘴咬了一口。那感觉像隔着天花板看见自己在熬着冒泡的粥,粥里的料满满都是他一块一块的碎片,那不是油腻的味道,是酸涩。
他跟女儿住在狭小的阁楼里,诸葛清溪经常在关着的房间里。
宋无溪敲着门,一直说“这里没人能伤害你了”,但实际上诸葛清溪不出去就是因为他那种解离的状态而感到恐惧。
宋无溪把门给砸坏了,他抱着诸葛清溪不断重复着“没人能伤害你”、“没有人再次夺走你。”但是下一次不记事的他又会把诸葛清溪藏起来,再“自己”去找。
那不是流浪狗,那是一团裂开口漏咸水、横七竖八插着管子的肉瘤。那不是天上的飞机,那是四指头全长在中指上的手掌。那不是他的女儿,那是邪祟......
他被医疗机构绑着送进精神病院就像被邪教教徒拉入极道一样。不一样的是,没有易清风的世界他浑浑噩噩。
宋无溪苦笑,这都是些什么嘛,无论他在哪里都是带着烂摊子的精神病。
司命来摇头:“一个人活着总要爱着点什么,不然就太空虚了,你一定要找到清风祖师爷。”
“我会尽力的,可是......如果没有宋乾,我很难做好事情,我真是冒失鬼。”
“我教你彻底摆脱‘乾为天’,找到那把尸解剑——愚人以此杀身,圣人以此飞形,助极道‘尸解成仙’吧!”
......
宋无溪在潜意识跟司命来待了一晚上,护士查房觉得他睡觉了便没管。次日早饭后,科长就带着诸葛清溪来了住院部。
科长今何在牵着沉默寡言的诸葛清溪,他从远处看身子高挑单薄。近看鼻梁高挺,肌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眼镜框挂着坠子,嘴角与锁骨间都有一颗痣。
有些偏灰蓝的白大褂内撘着黑灰衬衫,右手因骨折吊着绷带,听诊器随意的挂在脖子上。整个人无一不给人一种故作明媚的感觉,笑容亲昵。
今何在蹲下跟诸葛清溪说了几句后诸葛清溪就有些腼腆跑过来抱住宋无溪,察言观色很小声的问:“爹,您好些没?”
宋无溪抚摸着诸葛清溪的头发,他觉得摸着蓬松于是小心翼翼的多摸了几下。
“好些了。”
宋无溪与护士们带着诸葛清溪去玩了。
今何在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对李太清道:“既然宋先生好些了,那出院行程指日可待啊,你是不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