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起身迎住,伸双手握住慕容垂手道:“叔父!此番……”
慕容垂虽恨其将己闲置中山,不听慕容恪临终嘱咐召之入朝为辅,且以崔宏言,以其爱女为和亲公主,幸吉人天相,其女慕容莺竟遇良缘,大慰平生,因此对慕容暐恨意顿消,此刻见他惶恐万状少年模样,一声叔父,更使慕容垂兴起舐犊情深,乃与之四手相握,安慰道:“社稷宗庙之灵,必不使桓温入邺都一步!”
慕容暐道:“都中与冀州诸军已集,只待叔父归国入都,便劳叔父都督此中外诸军,抗桓温于河上!”
慕容垂拱手躬身,郑重称喏,又道:“陛下,范阳王前向患病,如今痊愈否?”
慕容暐想了一下,道:“八叔尚可,前日尚入宫问安,论抗晋事。”
慕容垂道:“请陛下命范阳王率禁卫羽林右卫营出金虎门,傍太行潜行渡漳水而南,至延津北岸扎营,为大军策应。”
慕容暐满口应允。慕容垂遂领命而出。
翌晨,慕容垂亲送八弟范阳王慕容德出城西金虎门,于马上执手作别,慕容德遂策马率禁军右卫营而去。慕容垂归至禁军左卫营,巳时风起,兵法云:“军行欲速,其疾如风。”乃率左卫营出城南临漳门,与门外集结之冀州诸军汇合,大军乃开拔,进向枋头之黄河对岸,于北岸数里外扎下营垒。
晋军在鱼台时,桓温已多遣斥候,半作间谍入邺城刺探,半散至冀州诸郡,查访大族义士,联络举事,且观察州郡兵动向。故慕容垂甫入邺城,便有谍报至枋头,桓温暗暗担心。至此慕容德率军出金虎门,慕容垂率大军于河北数里扎营,消息自亦很快传到枋头。
郗超道:“桓公!如是,今年恐不能得手哉!慕容垂昔日长在鲁阳为燕国荆州刺史,都督河南诸军事,于南夏情形,甚是了然!臣恐……”
桓温道:“稍安勿躁!且从长计议。”
“桓公!臣以为长计,莫过于使臣领兵守此,公率大众归彭城,督责粮草,待明年夏水涨,再议进止。否则——以慕容垂、德兄弟之能,臣恐……”
“嘉宾!寡人如今,亦可谓骑虎难下!退归彭城督责粮草以待明年,自是长计!然谢安、王坦之在朝,寡人便只退得一步,遑论退归彭城,此辈恐便在京邑散布——那歌咏北伐失利之童谣!吾今连胜,我闻都中,竟有‘刘表羸牛如大象,食豆不亚十常牛,负载不及软脚牝,行远恐将跌蹉嗟’之童谣!此以羸牛喻寡人也!今秋水不至,若与燕人持久,恐鱼台之粮,不济枋头之困,实进退失据也!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