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踏着雨水走近,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雨幕。
凌不疑顺着鞋靴向上看。
山矾色的白袍丝毫不素净,因为即使没有阳光照耀,上面的华丽暗纹也若隐若现。正青色的雨披带着大大的兜帽,她那样高挑的人,也遮盖的严严实实。
一柄油伞是圆形雨帘的来源,伞下是她淡然平静的面孔。
“今日天气甚好,看来凌将军也是如此认为。”
崔琢顶着那边阿起阿飞期盼的目光,神色自若,
“不过街头无人,与民同乐恐怕是做不到,凌将军不如归府去,和手下弟兄们好好宴饮,我推荐铜锅涮肉,驱寒补身。”
永远是这样毫无破绽的话语,平和得体,淡然又真诚的样子,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喜欢她。
雨水顺着额头流下,也有直接落至眼侧的,凌不疑努力睁开眼睛看她,
“你可以杀了我。”
崔琢眉头微皱,这人自己发疯,当她也脑子不清醒吗。
凌不疑看着她,倏然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活着有什么用,人人都说,我凌子晟无所不能,其实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痛苦太过明显,崔琢拢了拢衣角,蹲下来。
“……我一闭上眼,就看见他们满脸是血,他们都在问我,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报仇!
为什么还不报仇!”
“轰隆——”
雷声也像质问似的,闪电闪在人面上,照的苍白如死人。
“我本不该活着,我等了十几年,我忍了十几年,可最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了……”
他的声音骤然小下去,整个人好像缩成一团,随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只会和她讲,也只能和她讲了。
她是他想要靠近想要抓住的人,也是知道最多最了解,最能懂如今情况的人。
*
崔琢垂着眼,也在思考。
消消乐固然痛快,但是未免过于惨烈,不好控制,得失也不成比例。
比如凌不疑明显是还能打二三十年仗的,死了可惜。
怀揣着人尽其用的想法,她抬眼问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办法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我做尽了所有事……没有办法了”
崔琢低头继续琢磨。
目前已知,凌益作为当年在城中,安然活下来的人,和城破有很大关系,但是其他知情人都死伤完了,没人知道实情,也没人有证据。
那么想弄死他,除了自己提剑上门,就是搞点其他事情栽赃嫁祸给他。
亲自动手就要接受惩罚,搞点事情就需要好好谋划……
崔琢再次开口,“还有什么内情,一并告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