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逛着袁府,幽静清雅。
也恰如袁慎这个人。
不过,他其实也不怎么静。
“可有受伤身体可好是不是瘦了怎么不添衣……”
袁慎一路上检查了七八次,确保自己毫无差错。
可见了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崔琢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不由好笑。
“啊呦,你别急,我人都在这了,你慢慢瞧”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非常配合的转了几圈。
“怎么样,完完整整吧”
从战场回来,完整可不就是天大的幸运。
袁慎本来心中稍定,见她如此不当回事,又莫名的生出怒气来。
“将军何等英勇,哪用得着袁某关心。”
善见公子端方温和,君子之风满都城的人都听说过。
可他脸色冷下来的时候,其实是一张很疏离淡漠的面孔。
先是瞒着所有人直接去了冯翊郡,又是事情繁忙不肯相见。
她心里可考虑过,除了何家之外的人。
“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既然提了剑,披了甲,战事总是免不了的。”
崔琢神色很自然,她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上次你来找我,我实在心烦意乱一堆事情,今天刚得了空,不来见你了?”
她凑到他面前,语气格外真诚。
“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你对我也很重要。
袁慎,别生我的气。”
下人们站的很远,此时也早就退下。
小竹林被风吹出梭梭的声响。
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别站在这了,进去坐吧”
他还是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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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府是一座历经数代修建而成的古老屋宇。
后发家的那些勋贵,进了洛阳入住的是厉帝那些官员权贵的宅邸。
而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便是因为无论朝代如何更替,皇帝到底姓什么,都不影响他们的权势地位。
这座宅邸没换过姓氏,只有数代家主不断相传。
以星辰位数布置的十余棵巨木早长成了参天古树。铺天盖地的强壮枝条笼住整座宅邸,广阔且幽深。
崔琢虽然偏爱明亮宽敞的布局,眼下倒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我幼时喜欢爬树,还嫌南昌府中那些树不够高大繁茂,不过现在看来,你小时候肯定没这烦恼”
崔琢忽的想起幼时的事了,便也随意开口提了一句。
袁慎看着眼前人,仿佛没有事会让她害怕退缩。
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道,
“我小时候走在这里,即使有人引灯,也觉得害怕。”
崔琢闻言看向他,
“那现在呢?”
“……人总是要习惯这世事的,现在,再也不会怕了。”
母亲当初告诉他,要去习惯。
他便一日一日的去走,习惯了这幽暗。
“为什么不砍了它?”
少女清朗明亮的声音响起,
“整个砍掉有碍风水布局,难道不能清理些枝叶?”
崔琢正抬头看着头顶的繁荫,语气随意而自然。
“习惯不等于喜欢,若连住处都不能顺心舒适,那这日子未免太可怜了些。”
袁慎愣在原地。
父亲常年在外任职,母亲不理家事。
袁家从很早以前就是他主事。
可他从没想过,除了习惯,还可以去改变。
“而且这太繁茂了真的很影响光照,我跟你说,照不到阳光,人容易抑结在心……”
崔琢还在说什么。
他却觉得阳光太耀眼,简直要刺得他落下泪来。
“你要是不想砍也行,我给你送一串琉璃灯来挂这……”
崔琢的声音猛地停止。
袁慎久没有言语,她转头去看,却对上几分水光。
他长睫上沾了些许湿润,清俊中多了几分脆弱。
“也不用这么感动吧……哎呦,我以后常来,天天给你送礼物……你别哭啊……”
崔琢手忙脚乱。
跑上门来把主人家说哭了,这算什么事儿。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哭起来也是如此整齐好看惹人怜爱的。
而且袁慎平时多端方的一个人啊,一下子感动成这样。
唉,原来也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