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安之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没什么亲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有谁可以拿到她的赔偿金,但为了加班倒在公司,怎么着都能占领道德制高点。
拿不到足额的死亡赔偿金,能让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们去骂两句那个老是让自己临时加班的秃头经理也好啊……
一想到自己的孤儿身份可能又让那些万恶的资本家占到了便宜,林安之就十分难受。
林安之还在缅怀自己的前世,屋外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在闹什么?!”
一片混乱中,一个高个黑瘦男人大步走进了院子。
“大队长来了!”
“大队长…”
看到走进院来的杨国安,林家老二林二平一边护着自己老婆孩子,一边惊魂未定地指着被隔壁邻居还有弟媳李佑娣同时抱住的谢秀兰。
“大队长!你快管管!我大嫂疯了!”
杨国安是以前杨家村,现在的杨家大队的大队长,管理着全村五六百口子的社员,也管着全村几十户人家的吃喝拉撒。
他们杨家村自去年开始就因为雨水少导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今年开春以来天上更是没有下过一滴雨。
附近十里八乡也是同样的倒霉年景。
杨国安去年还忧心给公社交不上公粮,今年看着地里越发稀落的庄稼,已经开始担心自己村里会饿死多少人。
担负着一村子人的生存未来,急的想上吊的杨国安看着一个个饿的站都站不稳还扒着篱笆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气的转身对着众人直接破口大骂。
“都他娘的吃饱了是吗?!”
“地里都干成什么样了,你们眼泡子被牛啃了,看不见吗!都他娘的还不知道该干啥?!”
“滚!滚滚滚!都给我滚!”
杨国安只是干骂,并没有强制安排众人都去地里做活。
他知道说了也不顶什么用。
一直不下雨,最初村民们还都愿意一趟趟去山脚下的河里挑水灌田,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河里水位逐渐下降,大部分村民已然对地里的庄稼不抱希望。
不是大家不努力,是真的没办法。
去年的收成就不好,村里家家户户本就没有多少余粮,今年老天爷又不开眼,村里不少人家已经断顿。
大家伙现在两天吃一顿饭都是常态。
社员们吃不饱饭,饿的浑身无力,压根没有心力再去管地里的庄稼。
更别说,挑来的那点水对地里庄稼也是杯水车薪。
要不是他拿“马上会发救济粮”的说辞稳住村里人,村里有些老人都打算带着一家子出去逃荒了。
也幸好杨家村还有一条一直没有断流的救命河在,要不然这大旱天气,怕是早就已经闹出人命。
现在村里大多数老弱都是在家躺着,省点力气也省点粮食。
还有些力气的就勉强给快死的庄稼浇上几桶水,然后各处想办法找能填肚子的东西。
就这情况,杨家村在周边村子里都算是好的,最起码还没饿死人。
不过也只是还没饿死……
赶走了颤巍巍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杨国安先是看了眼被杨麦苗紧紧抱住的狗娃,然后皱眉看向被三四个乡亲拉住却还不停尖叫挣扎的谢秀兰。
“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过来喊他的村民说的是“林家的狗娃没了”,他走到半路又有村民过来说是“林家老大家的安丫头没了”。
这一会一变,把他已经快愁成浆糊的脑子搞得更是一团糊涂。
现在看狗娃没事,杨国安猜测出事的应该是林家老大家的安丫头。
杨国安暗叹一声。
安丫头爹妈三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小闺女,两人平时都把这小闺女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
也怪不得现在谢秀兰一副发疯模样。
杨国安愁着怎么安抚谢秀兰和还不知道消息的林家老大林大平时,林家的另一个儿媳妇李佑娣已经霹雳吧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事情起因是林家老二家的小儿子狗娃。
狗娃今中午去山脚下的河里摸鱼。
山脚下的那条河因为天气原因水位已经降到还不到人们小腿高,河里的每一寸角落也被饥饿的人们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按理说是没有漏网之鱼的。
但狗娃不知怎么地就抓到一条小臂长的大鱼。
也因为这条鱼让也旁边隔壁村孩子红了眼。
狗娃和几个想抢鱼的孩子打了起来,然后被人家七手八脚按在了河水里。
“狗娃就是一时背了气,后来大家拍拍打打地也就缓过来了………
但大嫂回来时候发现她家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屋里了,就邪叨叨一口咬定是二嫂和狗娃害了安丫头,一直吵着让二嫂和狗娃偿命,还真跟疯了一样动手想杀人!可吓死我了……”
林家六儿媳李佑娣一边说,一边动作夸张地拍着心口。
“大家伙都知道的,那个小丫头身体一直就不好,这两年那更是大病小病不断……
那丫头身体那么差,脑子也不好,多少次都差点救不回来,今天这估计就是真遇上死劫了…要我说这年景,再加上大哥那命数,那小丫头能活到现在都不错了……
可偏偏大嫂就是犯了魔怔,非要把这事怪到二嫂和狗娃头上……二嫂也是实在,就站那挨打,我都替二嫂冤的慌咧……”
李佑娣说的振振有词,但有些莫名心虚的眼神却始终不敢落在发疯的谢秀兰身上半分。
“胡说!你胡说!俺安安才没有什么死劫!啊啊!放开我!我要撕烂她的嘴!”
谢秀兰奋力挣扎喊叫,咒骂李佑娣几句后,又把矛头转向了杨麦苗。
“是你!就是你!你都知道了!就是你害的俺安安!你家狗娃死了,你就拿俺的安安换你的狗娃!你个丧良心的贱人!”
骂完杨麦苗,谢秀兰又癫狂地冲着狗娃哭喊,“你都已经死了,你不该活的!你们害了俺闺女,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啊啊!!”
谢秀兰眼睛红的要滴血,一声接一声的咒骂诅咒,听的杨国安眉头紧缩。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麦苗!你说,你知道什么了,让你嫂子以为你害了她家丫头?”
杨国安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本家侄女。
杨麦苗瑟缩着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杨国安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他娘的到底知道什么事,赶紧说!”
林家老太王大花恨恨拍了一下只知道流眼泪的二儿媳。
“之前你不是还去你大嫂屋里看安丫头吗,我那会还听见你跟安丫头说话来着,那会安丫头不是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啊,别让你大嫂再误会你了……天爷啊,真是作孽哎……”
听到婆婆说这些话,杨麦苗抱着儿子的力道更紧了些,头也垂的更低。
“她知道了!她知道!!啊啊啊!你去找的安安!你骗的安安,你拿俺的安安换的狗娃啊!!你们都该死!啊啊啊!!”
谢秀兰越发疯狂地挣扎哭喊。
院子里的众人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时,林家大家长林山根忽然一愣,看了看狗娃,又看了眼静悄悄的老大家屋子,好像想到了什么。
双手哆嗦地踉跄退了两步,林山根有些无力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林叔?”
“老头子!”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