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找位置让谢轻语先坐下，然后他去点了两碗头脑，两笼烧麦，外加一壶温好的黄酒。

当然，佐餐的腌韭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们刚吃了没两口，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老人，就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坐下，开口道：

“服务员，给我来一碗头脑，一壶黄酒。”

“还有烧麦和腌韭菜！”

旁边的服务员道：“前台点餐，结账，然后给你上。”

老人怔了怔：“这都还没吃呢，就结账？”

服务员没好气的道：“先让你吃了，你不给钱怎么办？”

老人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一碗头脑而已，谁会那么没皮没脸。”

服务员道：“那可不好说，行了，要吃就赶紧去前台吧。”

老人起身朝前台走去，同时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么多年没回来，终究是哪里都不一样了。”

“现在的龙城，比当年热闹繁华了很多，可终究没有当年的人情味儿了。”

老人佝偻着腰，面色有些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样。

他路过的地方，有两桌客人都急忙把伸在过道的脚和胳膊往回收了收，生怕会碰到老人。

“当年的人情味儿？”那个服务员嗤笑道：“我们这里可一直都是先付钱后吃饭。”

老人笑了笑：“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服务员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吃过？”

经常来这里的顾客，她都有印象，老人绝对不是熟客。

而且，老人刚刚还提起了当年，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老人露出沉思神色：

“得有五六十年了吧……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跟着我父亲来这里吃早餐……”

服务员不吭气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来到前台，点了他要的东西。

前台收银员面无表情的报了消费金额，然后把一张二维码牌子放到老人面前：

“扫码付钱！”

老人问道：“现金行吗？”

前台收银员皱了皱眉：“我们不收现金。”

云天河眉梢挑了挑，忍不住开口道：

“流通货币，为什么不能用？”

“你们老板说过不让收现金？还是你自己嫌麻烦不收？”

前台收银员没好气的道：

“你吃你的饭，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天河起身道：“是跟我没关系，但是我看不惯。”

“如果你们老板不让收，你把他叫出来，我让他当面解释。”

“如果是你拒收，也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知不知道拒收现金违法。”

老人向云天河笑了笑：“小伙子，谢谢你。”

服务员目光躲闪，明显有些心虚，片刻后，朝老人伸出手：“钱拿来。”

老人把手伸进兜里，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他拍了拍脑门，苦笑道：“果然是快不行了，这脑子也不好使了。”

说完，老人向前台收银员道：

“可不可以先给我把餐点上？我一会儿让人送钱过来。”

说完，老人还补充了一句：“十倍付你。”

前台收银员撇了撇嘴，反问道：“你说呢？”

老人苦笑两声，道：

“我不吃了……打扰你们了，实在抱歉……”

前台收银员顿时露出鄙视的神色：“你不是要用现金吗？你的现金呢？”

她嗤笑一声：“不会现金也没有吧？”

“一看就知道你是想骗吃骗喝，还说什么当年？扯什么人情味儿？”

旁边的服务员也嗤笑着说道：“还先吃后给钱？”

“你这种人，我们见得多了，就是仗着自己黄土埋脖子了，觉得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出来骗吃骗喝的，耍无赖。”

老人脸色一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带钱包了而已。”

“区区一顿饭，还不值得我骗。”

前台收银员冷笑：“都被揭穿了，还装呢？”

谢轻语也听不下去了，起身道：“人家只不过是忘带钱了而已……”

“哪怕是真没钱，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吧？你们何必对一个老人冷嘲热讽的？”

前台收银员没好气的道：

“要是每个骗子来了，我们都好言好语，那我们不得累死？”

她斜眼看着云天河和谢轻语：

“你们那么好心，把他的帐给结了啊。”

谢轻语冷然道：“我们换个地方吃，在这里影响心情。”

前台收银员冷冷的道：“请便！”

云天河向谢轻语道：“就在这里吧。”

说着，他朝老人那边使了个眼色。

谢轻语看了一眼，见老人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她也意识到，老人的身体，可能不太能坚持得住再换地方，于是向前台收银员道：

“刚才老爷子点的东西，照常上，我结账！”

前台收银员面露鄙夷：

“你们不是要换地方吃吗？”

云天河火儿了，直接不耐烦的道：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刚才老人家点的东西，算一下多少钱。”

那个前台收银员，倒也不敢直接拒绝，老老实实的结了账。

云天河向那位老人说道：

“老人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坐吧？”

“多谢。”老人朝云天河和谢轻语拱了拱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笑问道：

“我这个样子，你们就不怕我出了什么事，讹上你们？”

谢轻语接口道：“我看老人家，不像那样的人。”

云天河则笑呵呵的道：“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嘛。”

“即便真被讹了，我也认！”

老人在云天河的邀请下，在云天河和谢轻语对面位置坐下，眯眼打量着云天河，目光闪烁。

云天河给老人拿了双筷子，向老人道：

“老爷子，来，先吃点小菜。”

“这笼烧麦我们也还没动，老爷子要是不嫌弃，就先吃点。”

“好好，谢谢你们。”老爷子夹了根腌韭菜放进嘴里，一边惬意的咀嚼，一边眯着眼睛品味：

“对的，就是这个味道……都有几十年没有吃到了啊……”

吃完了那根韭菜，他又夹了一个烧麦，目光投向桌上的黄酒。

“来点？”云天河笑着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放到老爷子面前。

老人眯眼看着云天河，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就不怕我喝出什么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