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他没有敲响房门,只是默默的在那个风雪夜蜷缩在庄家的门前睡着了。
龙城的雪很大,让整座城市银装素裹。
第二天一早,起床散步的庄母发现了浑身伤痕累累的江澈,那时积雪已经在他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心善的庄母收留了江澈,得知事情经过后大为震怒。
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呢,许多年后庄母心中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是因为心疼这个与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吃了不该吃的苦?
是因为自己不争气,至今只诞有一女,没能让庄父的家业有个继承者,所以爱屋及乌?
很快,那个下人就被遣散回家,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但拿这笔钱的前提是要与这个孩子断绝关系。
庄母是有给余地的,只要江澈生母回心转意,以后好好待这个孩子,钱给不给,人留不留都好说。
江澈生母答应的过于爽快,甚至于没有犹豫。
自己少了一个拖油瓶,还白得一笔钱,天底下哪来那么好的事。
这一幕幕,年仅八岁的江澈都看在眼里,不道破不哭闹,天生漠视。
自那天起,庄凝安就多了一个玩伴,一个愿意陪着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的护从。
他读初中时在学校中就有着“半个庄家少爷”的名号流传,他一笑置之,公众场合永远以庄家下人身份自居,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无半分僭越之举。
江澈是个好孩子,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如春风般和煦,不骄不躁,惹人喜欢。
就算学校里有人骂他是庄家的一条狗,说他只不过是图庄家的财产才整天在庄凝安面前低三下四,他亦是充耳不闻。
只有为数几次,他主动出过手,且还是狠手,打得对面好几天下不来床。
因为对方嘴巴不干净,说了庄凝安的坏话,而且内容极其不堪。
直到那个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这只温驯的麋鹿也有撸不顺的毛。
整个庄家,只有他把自己当下人。
他的世界很小,老爷夫人小姐,宗叔翠姨,几人而已。
林执翻看着相册,记录着关于江澈的一点一滴。
大都是翠姨拍的,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一行小字,看起来细心极了。
“小澈第一次炒菜,味道尚可。”
“小澈第一次穿定制西装,看起来真像个小管家。”
“小澈长大了,个头比小姐高半个头了。”
照片里,那个不爱笑的小男孩和林执真的很像,不只是相貌,连同气质与性格都一模一样。
就好像,另一个自己,自己又是另外一个他。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一滴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林执这可能是他近两年流过的唯一一滴泪,他的内心明明已经足够强大,无论是面对什么困境都不会哭泣。
因为无人倾听他的悲伤。
听着宗叔将江澈的过往娓娓道来,更是连一些鸡毛蒜皮的趣事都翻了出来。
单单只是听闻,林执便感同身受。
像是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般。
那是被爱的感觉,庄家所有人都由衷喜欢这个男孩。
翠姨无法生育,所以她把江澈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给了他更多的关爱。
唯独这种感觉是他缺失的,却在这一张张相片中读了出来。
宗叔看着那个坐在木椅上独自流泪的少年,手中捣药的动作都放缓了下来。
太像了,气质寡淡,面容沉静,心性如一株朽而不枯的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