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的几个大木箱已经搬进去了,里头填了菜园里挖出来的土,拌一点草木灰,再加上些许生石灰防虫,就可以埋种子了。
雪落前为了防止植物冻死,君子酒已经把花架和牵牛花座屏都从室外移到厨房里,现在正好将葱韭大蒜都移栽进来。
她又种了些白菜萝卜,还有从温泉庄子上讨的菠菜,最后贴墙扎了个架子,连爬藤的瓜豆都试着种上两棵。
等炭火生起来,屋里暖洋洋的一片,木箱里头就日复一日钻出一点两点绿芽来,教人产生了身处春夏的错觉。
砖瓦小屋的烟囱里,开始冒出团团烟气。她守在灶边熬粥,这配方还是去完书坊上俞师傅的门做客时请教得来的。
先把不易煮烂的豆类下锅,待到豆子饱满之后,去核的红枣从手中滚到碗里,跟着干果一起跳下锅,最后才是各类谷物。
粥水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粘稠绵软,米花和豆花在锅中翻滚着。等待粥成的间隙里,她还做了腊八蒜,将剥了皮的紫皮蒜洗净晾干,浸在盛满醋的坛子里封坛泡上半个月便翠绿酸爽。
出锅之前,她最后加上自己做的糖桂花。这一次的腊八粥倒不用送去武林盟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了,因为剑圣这段时间根本不在。
上回突破之后她想跑去道谢,但武林盟那边说发现了通缉目标的新线索,秦风霆已经出发了。君子酒不由得感慨,离过年剩下不到一个月了,还要在外面奔波,真是辛苦。
其实她曾经也好奇过为什么秦风霆会在中原待这么多个月,按照江湖传闻,她难道不是将魔教势力抵御在北边的一道屏障吗?
当她傻傻地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秦风霆露出了一种非常森冷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哪怕这种目光并不是冲她本人去的。
然后秦风霆回答了她的疑问。剑圣的声线并不清脆柔和,有种中性的低沉,像一把久经磨砺的剑,而语气中的寒意又让人想起她久居昆仑上的风雪。
她说:“你觉得那些曾经被我压制在北边的魔教分子,现在在哪里?”
那一刻,君子酒心领神会——恐怕这群逃窜在中原的魔教分子,就是最后的魔教势力了。
“我曾经不将他们赶尽杀绝,除却他们确实容易死灰复燃的因素在,也是有其必要性的。”那时秦风霆坐在廊下,远眺阴霾低沉的天空,天边灰云翻卷如浪潮。
“他们活着,江湖人才能看见他们的下场,才能谨记不能触碰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否则,当他们变成了历史,就容易被人遗忘了。如若没有了外敌,就容易滋生内乱。”
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叹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我也不知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风波。不过,未来掌握在后辈的手中,我只要在这一代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既然秦风霆不辞辛劳去追求她的“问心无愧”,君子酒当然祝愿对方一切顺遂。
君子酒慢腾腾地把熬好的粥分装起来,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外面开始飘雪。她提着装着粥的食盒,打伞离家。
送腊八粥给亲朋是习俗,无论邮件寄赠也好,她亲身相送也罢,这美好的祝愿总能落到他们身上。
但君子酒仍然记得,有一个同她有所约定,但现在渺无音讯的朋友,属于她的那碗粥,尚且无处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