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终于熄灭了荆老堡主所有的斗志,他颓丧地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场上局势已定,周围的宾客仆役才敢上前。有仆人将自家主人搀扶起来,还有人劝他节哀,这样的丑闻再闹下去实在难堪,不如早作打算,也让荆少主安息。
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但荆老堡主的反应,其实也佐证了周姑娘所言不假。人群里也有人感叹他英明一世,偏偏在儿子身上犯糊涂。
而还留在这里的江湖人,既对荆老堡主的做派都有些鄙夷,又为自己不能及时挺身而出有些羞愧。方才他们也不是不想主持公道,只是荆家威名太盛,荆老堡主又是江湖上的高手,谁敢不要命地招惹这么一个因为丧子而发了疯的人?
还好还有萧晚。
被他保护的周姑娘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行礼:“多谢您相救。”
“天救自救者。”萧晚说,“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虽可恶,有句话却说得对,我救得了你一时,未必庇护得了你一世。”
周姑娘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那缩在人群后的亲眷,苦笑道:“从他们嚼吃着我用血泪挣回来的恩惠开始,我的生养之恩便偿还完了。
母亲已逝,父亲又罔顾我的意愿将我强嫁,这家我是回不去了。还有一个舅舅远在他乡,兴许他能收留我吧……”
“姑娘若想要投奔,我离开时可顺便护送你一程。”
渐渐蔓延的白雾将场内的嘈杂都掩过去了,空气墙外,留下了一个面目扭曲不断抓墙的君子酒和两个向她投来异样目光的同伴。
让我看一眼啊!都到这了让我看一眼他长什么样子很难吗?搞什么神秘主义啊!她在内心哀嚎着。
白雾没有立刻带他们转换地方,反倒是雾中快速闪过了几个场景。
面色憔悴、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的荆老堡主面对着几个江湖侠客。
“荆兄,并非我有意在这个时候威逼于你。”其中一个侠客说,“只是你抱病的这些日子,魔教寻隙劫走我两个弟子……”
“我也是,我们门派本来就人少,如今快要没有活路了呀……”另一个侠客说。
“荆兄,托庇于你们荆氏坞堡时,我该交的供奉一分也不少。只是如今荆氏这一盘散沙的情状,为了我兄弟们的生路,我只能带着他们南下去投奔他人了……”
“咳咳……我知道了。”荆老堡主略抬一抬手,“诸位昔日相助我良多,我也不会辜负了各位。再等我一些时日,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画面一转,两个人站在一座坟墓前,其中一个轻抚着刻了“爱子荆云帆之墓”的墓碑的身影说:“我知道,你对我昔日的印象不佳。只是如今思来想去,最可靠的托付对象,也只能是你了。”
“丧子后,我心境不稳,功力衰退,既忧且病,恐怕以后武学之道上也难有突破了。唉……族里的人也在劝我过继一个新的孩子,我是再难腾出心力去照应其他事情。
只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对那些跟了我许久的兄弟们、还有他们手底下的人,多加照拂……到底,也是我对不起他们。”
“荆兄,我曾经也是十分敬佩你的。”熟悉的声音远远飘来,“放心,只要其中没有作奸犯科、大奸大恶之徒,我定会一视同仁,礼遇有加。”
“你是对的。要不是我宠爱到让他以为什么事都能找我兜底,最后也不至于如此……”荆老堡主哽咽道,“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他啊……”
场景消失了。白雾也开始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