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笪脸色发白,嗫嚅着道:“是纨素自己要带我去的……我没有想要利用她的意思。我对她是诚心恋慕的……”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脸上却烘热,无地自容。
奚如松冷哼一声,哪里肯听他解释,怒冲冲讽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和你爹,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上都是情深义重,心里都是只想着怎么暴得大名,光宗耀祖……我早就说,这次庐州报恩,我和秋英去就足够了。偏偏你爹非要让我把你一起带上。现在倒是好了,你靠着这张清俊面孔,竟能搭上了离恨天的高足。虽然你的琴功已经废了,但只要以后能在内帷里把娘子伺候舒服了,如何就做不得天缘派少掌门呢?我派以后发展壮大,武林称雄,还不是你几句枕边风的事?我原本倒不知道,养个面如冠玉的儿郎,原来也是能拿来和亲的!”
他不欲再与奚笪多说,拂袖转身,就要上楼回客房去。黎秋英方才在楼梯上站着,早已听全了这场争执,此刻也下楼来,嗔怪奚如松道:“你这是怎么说孩子呢?”便拦住他不让上楼,拽他在火塘旁的一个竹桌边坐定,又招呼奚笪也过来坐下。
奚笪被骂的脸色惨白,嘴张开又闭上,站在原地,身子发抖,动弹不得。他觉得阴森森的寒意正在顺着他的十指往上爬,而腕上系着的定魂珠似乎一颤一颤地在发热。他的心病和那定魂珠似乎在争夺着对他身体的控制权,谁输谁赢,尚在未定之天,但他自己的意志则已经彻底缴械投降,在原地站成了一尊石像。
乔留在柜台后面侧门处站着,原本不愿意管他天缘派之内的事,但见奚笪实在可怜兮兮的,装作不知他们谈话内容,出来插科打诨,笑道:“这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闹什么呢?有事咱们上三楼去说。一会儿咱们店里可要上客人了,都别给外人看了笑话啊。”他凑近奚笪,低声问道:“我叫人去把齐姑娘追回来?”奚笪呆呆立着,并不作答。乔留叹一口气,使唤个伙计出去找纨素了。
黎秋英见他站在原地不动,温声道:“笪儿,当日在庐州,我看你的眼睛总追着齐姑娘的身影……你与那个朱怜的事,已过去十二年了。我也盼着你能好,能再找到自己心仪的人。所以我才故意撺掇,让你一个人随着齐姑娘去洛京,倒把你二叔留在了庐州。但是情之一字,是最不能夹杂算计的……难道你愿意有一天,齐姑娘再想起你的时候,就犹如你今日想起朱怜?昨日我见了你看的话本,穷书生遇见宰相家的小姐……”
她摇一摇头,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你二叔也不是在怪你爹。大哥平日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些,但他……也都是为了本派的发展,并非为了他自己。只是你娘当年若不是因着他的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死在那样不得见人的去处,连尸骨都没接回来……”她自觉失了言,急急掩口。
一旁奚如松回头望了她一眼,愤愤然道:“这有什么可瞒的?你只管接着说!他奚大公子今年论虚岁都三十了,难道什么事都经不起?你在这替他爹避讳他干的这些事,现在眼睁睁的他就要步他爹的后尘!”
他指着奚笪,冷哼一声,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还真在这里攀附起齐宰相家的姑娘来了……你陪齐姑娘查什么家仇?当年就是你爹,把你娘当做医女,借齐家的手送进宫去,毒死了安王!她若要报家仇,第一个就该拿剑指着你!”
奚笪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刚才出去喊人的伙计挑起了帘子,纨素正站在门边,向屋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