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诀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了,他顿感无力,闷闷道:“还说不是局,你都将军了。”
将军……
裴问礼心头一动,定定地望向封长诀,揣测着他这句话的隐晦含义。
距离登基大典还有四日,各地藩王也纷纷到京,都是些老熟人。
封长诀站在城楼上不免感叹,时日过得可真快。他当初也是迫于父亲的要求,在内城城门查藩王车辆,为了偷闲躲静爬上城楼。
也是在此处,遇到了裕王。
啧。
不过禄王应该也要来吧,他可没忘记那个赠他宝剑的人,但他都把宝剑弄丢了,还没想好怎么聊表歉意。
不如也送个什么赔礼,让禄王也搞丢?
一来二去,谁也不歉谁。
“你们见到了陇西的郡主没?”一个巡视的士兵远远走来,侧着头问身旁的弟兄。
“啊,她不是郡主吗,过来干啥?”他弟兄奇怪道。
“嗨呀,瑛王膝下无子,藩王之位自然是在陇西郡主身上。她这次不仅是朝拜,还是过来继承王位的。”巡视的士兵说着说着,余光瞥到身着便装的封长诀,连忙过去行军礼,“飞骑将军。”
“飞骑将军!你怎么来了?”他弟兄也跟着过来行军礼。
“我望望风。”封长诀笑道,忽然开口,“你们刚刚说,陇西郡主也要来?”
“是啊,在下都看见瑛王府的马车了。”那个巡视的士兵说道。
封长诀笑着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去巡视,自己步伐加快往城楼下走。
好久没见到陇西郡主了。那几年他在北疆可听了不少有关她的传闻。
“据说这位郡主相当厉害,帮着县令整治郡县,开河修道,修改条文,如今陇西一带可真是富足啊。”
封长诀装模作样地学着从老人家那儿听来的话,说给舒画颜听。
她这些年出落得成熟貌美,捂着嘴笑道:“哪有传得这么神乎,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是集百姓们的大意和一些能士建议于一身,多亏了他们的帮助才是。”
酒楼雅间门被轻轻敲,小二为他们一桌上菜。
封长诀热情道:“快尝尝,我点的可都是招牌菜。”
“好,不能负了封大哥的心意。”
舒画颜拿筷子夹着鱼肉,优雅地送入口中,就着封长诀期待的眼神咽下去。
“好吃吗?”
“好吃。”
得了满意的答复,封长诀爽快地笑笑,为自己倒满酒。
“你曾问过我的问题,我如今已有了答案。”封长诀喝下一口酒,苦笑一声,“果然还是要亲身经历,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啊。”
舒画颜轻叹,她问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人总要长大的,不是吗?”封长诀释然地笑笑,他眼里多了几分深沉,“迟早是要长出羽翼,离开庇护地,只不过有些人会变成没窝的鸟儿罢了。”
成长是一瞬间的,或轻或重,但对于本身都是深刻的。那段日子像是分水岭,有些人撑过去,有些人撑不过去。
但只要度过那段灰暗的日子后,人就能够更坚韧地生活,更宽容地看待世间万物。
封长诀不觉得成长是一件不好的事,他失去的同时,也获得了许多。
他深深感受到了母亲对孩子们的爱,对家庭的付出,也终于听到了父亲对他的赞赏,更能看清这个世间。
凭着这些,他就能秉烛夜行,独自走完剩下的路。
“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舒画颜耸耸肩,洒脱地笑笑,“封大哥,就算是没窝的鸟儿,也不是四散漂泊,它们拥有的是一片天空。”
“我能承载父王的使命,也能活出父王的样子,这样便很好。”舒画颜撑着头,望着京都的那片天空,她喃喃道,“这样,我就会有种父王还活在世上的感觉,仿佛那些为民的事是父王在与我一起做。”
承载父王的使命,活出父王的样子。
是啊,父母逝去后,他接下了护住家庭的重任,一些行为也与父母有些相似了,在北疆的夜月下喝酒望乡,和妹妹说话习惯学着母亲的语气……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自己的心愿。”舒画颜笑着强调。
自己的心愿……
他与父母的心愿一致的是……保家卫国。
“我明白了。”封长诀心中的志向更坚定了,等大辛境内安定后,他就去追逐他的一生之志。
“封大哥,我们真不容易啊。”舒画颜冲他笑笑,低头为自己的酒杯倒满,“一杯敬天地。”
她笑着喝下去,又给自己满上,认真道:“一杯敬高堂。”
怔神间,一个酒杯递到他的眼前。
封长诀回过神,不觉失笑,豪爽地举着酒杯和她轻碰,打趣道:“还有第三杯啊?”
舒画颜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杯敬自己。”